雨滴拍打着窗柩,阴天让人一时辨不明时间。
宁晏礼思忖着,眼中渐而浮现一丝茫然。
这种神情在他脸上是极为罕见的,除了二人年幼时,霍长玉这些年眼见着他变得愈发冷漠,愈发狠绝,几乎不记得自己上次见他如此,是在什么时候。
“你常言自己死在十六年前,我从前不懂,但今日却明白了。”霍长玉突然道:“如今的你,确是比从前有几分活人气了。”
宁晏礼看他一眼。
这话他反倒没有听懂。
从前与现在,他都是他,有什么分别?
霍长玉双手伸在火盆面前,火焰映在他眼中,照出温暖的光芒:“旁人也许不懂,但我倒真希望这么些年,能有个体己人在你身边,暖暖你这性子。”
独行惯了的人,看似把什么都看得清明透彻,却唯独不懂自珍自怜。
体己人……
宁晏礼想了想,不觉将目光落在自己双腕的纱布上,默然勾唇。
她这也算得上体己人?
不过算不得又如何?他不过是想把她捏在手里,把她带给自己的失衡一点点还给她,把她欠他的债一寸寸讨要回来罢了。
“可知当初你父亲为何不让你从军?”宁晏礼话锋蓦地一转。
“什么?”
霍长玉不知怎么跳到这个问题上来了,疑惑转脸看向他,“我自幼跟在你身边,五年前又随你入宫,还从的哪门子军?”
“你真当是因为这个?”宁晏礼道。
“不然呢?”霍长玉挑眉:“难不成我比我大兄差?”
宁晏礼一脸平静道:“你这性子,若上了战场,上阵前怕是还要为敌人烧一炷香。”
“你——”霍长玉噎住,在家时,霍远山还真没少用这话数落他。
他纵是在心底深处还记着自己与宁晏礼身份有别,但二人自幼要好,真性情上来也常会忘了尊卑,遂忍不住回呛道:“倒是你这性子,待功成之日,我霍家也断不肯把女儿嫁你受罪!”
宁晏礼挑唇一笑,也不在乎,径自扯过信纸在案上铺展开来,蘸墨书写。
雨下到快晚膳的时候才停。
待宁晏礼写完给镇北军的传信,霍长玉的衣裳也烤干了。
他在火盆前起身,直了直腰,看着宁晏礼的手腕道:“我给你带了药,待会重新上了,宫里那些庸医的金疮药用处不大。”
宁晏礼撂笔折信,瞥他一眼。
这话说得好像他不是宫里的御医似的。
“唤她进来。”他把信递向霍长玉。
“谁?”
宁晏礼抬眼望向房门,门外廊檐下,还立着那道清丽的背影。霍长玉这才想起,那位东宫随侍现已投入宁府门下,他虽然方才听宁晏礼简单提了一句,但还是很不理解。
“唤她做甚?”他收信入怀。
宁晏礼提起两袖,完整露出腕上的纱布,“唤她上药。”
“她?”霍长玉没想到宁晏礼竟放心让她近身伺候,往常这样的事,大多都是他自己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