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未嫁,无媒无聘,她虽不在乎,但既选择留在上京,此事早晚传出终是会叫霍家不大光彩。
谁想,霍长玉沉默片刻,却道:“你既有心留下和怀谦的孩子,便照顾好自己,安心将养,旁的事无需你来操心。”
“可此事终究会让伯父与兄长在外为难……”青鸾垂低眼帘:“莫不如这段时间,我先搬出霍府——”
话音未落,就听房门被哐地推开。
“这怎么成!”霍远山官服未换,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吹胡瞪眼道:“我霍家的女儿谁敢置喙?老夫拿刀劈了他去!”
青鸾怔愣地看着自己年过半百的伯父。
霍长玉扶额轻叹。
霍远山登时意识到偷听墙角被自己冒然暴露,连忙解释起来:“阿鸾,伯父是看你兄妹二人这些日子背着我,终归让我放心不下……我这才……”
说着,他提起官袍踢了霍长玉一脚,斥道:“阿鸾昏倒那日老夫就瞧出来你有事藏着!这么大的事竟也敢瞒我!”
霍长玉简直受不了自己父亲这般重女轻男,忍不住念道:“我看我若不早些把画屏娶进门,怕是往后连在府中立足之处都没了!”
霍远山闻言又要抬脚,青鸾哭笑不得,忙拦在中间:“伯父,是阿鸾求兄长代为隐瞒,就莫要迁怒于他了。”
“这如何能怪你呢?”霍远山见她起身,脸上表情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小心翼翼扶她坐下:“伯父明白,你是担心伯父得知此事难以接受。”
“……”霍长玉瞠目结舌地看着霍远山的“变脸”。
霍远山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青鸾温声细语道:“阿鸾你且放心,我霍家的名声是靠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谁敢多言,我定不会让他好过,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和这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一股暖流萦绕心头,青鸾抚着小腹,含泪轻轻颔首。
伯父与兄长说得没错,她应当照顾好自己,不该再像先前那般消耗下去。
她还有家人,如今又有了这个孩子,往后的路途漫长,她是时候重新站起来了。
青鸾底子不弱,经过半个月的大补,整个人终是丰腴了些,不再显得会被风吹散似的单薄,气色也更胜从前,愈发娇艳。
她是闲不住的性子,李昭更是等不及,早早下了手谕,以清剿逆党之功,将她拜为尚书,统管宫内事务并允其参政议政,辅佐他批阅奏章、文书。
前朝虽有女官参政的旧例,但在本朝,青鸾还是第一位女尚书。
好在大多朝臣都亲历了淮南王父子的宫变,看见过青鸾手起刀落,奋勇杀贼,比男儿更为飒爽的英姿,内心对她皆有几分钦佩。
故而,当青鸾一袭艳红官袍出现在朝堂上时,众人会客气端肃,与她互行士人之间的大礼;也会在散朝后,同她分析未来与北魏的攻守局势。
更有年轻的未婚官员,时常借由同僚问候名义,登门造访。
于是,霍远山便愈发忙碌起来了。
他不仅要一边在祠堂频频上香,感恩祖辈积德,让霍家出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还要一边在府门前,指挥霍长玉及一众下人,将怀着供自家玉白菜心思的年轻官员赶走。
但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李昭继位后,按宁晏礼留书所言,开了一次恩科,以培养新兴的寒门势力,制衡世家。
新登科的状元郎倒也争气,一表人才,清正端方,很快便成为年轻一辈文官中的佼佼者。青鸾明白宁晏礼的用意,自然也在李昭面前对他多有提携。
一日,这位状元郎打着请教的名义,邀她煮茶小叙。
孕中虽不宜饮茶过多,但青鸾以水代茶,也与之聊了许久。
二人从朝中形势,谈到世家格局,期间状元郎对青鸾照顾有佳,又礼数周全,只是聊着聊着,话锋就从公事渐而聊到了私事上。
“下官早闻尚书大人斩杀逆贼的事迹,本就钦佩不已,”状元郎一身白衫,温润诚恳:“近日在朝中相处,内心对大人更是愈加仰慕。大人若不介意,私下里可唤下官的表字。”
青鸾搁在唇边的瓷盏一顿,少顷,露出一个从容疏远的微笑:“裴侍郎客气了,你我本为同僚,自当互敬互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