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屿愣着,“是吗……我不知道……”
北上那一路他有伤在身,伤不严重,但一直拖着没有好,所以昏昏沉沉的不太清楚情况。
“将军一路上也受了伤……等伤好了,就打了这副锁链,说,说等有一天看见你,要把你绑回来。”
赵屿怔住,喃喃重复,“把我,绑回来?”
“嗯……可惜后来边关有战事,将军就离京戍边,一直没回来,一直没……没能……”
“这么说,这锁链他一直,带在身上?”
虽然听起来有点变态,但林引还是点头,“是。”
“他这些年好吗,受过伤吗?”
“沙场征战,哪有不受伤的。”林引看着六殿下,目光复杂。但那都是小伤啊,哪比得上你走时候将军伤的重。
“那这上面,沾过他的血吗?”六殿下摸索着冰凉的铁链子,轻声问。
“有…有的。”何止是有,还不少呢。将军三年前受重伤,此后落下咳血的毛病,平日也就算了,有时候想念起这个小徒弟,就握着锁链,一口口的咳血不停。
林引其实不太懂,赵屿只是回都城了,又不是死了,将军何必这般难过。
“六殿下这些年好吗?陛下似乎待您不错。”
“我挺好的。”赵屿朝这位曾经朝夕相处的侍从笑一笑。除了想念先生,剩下一切都好。
六殿下重返京都的第二天,大将军沈辞缺席早朝,将军府呈上了病休折子,闭门谢客。
皇上派人去了两次,名为探望,实则要求沈辞至少上一次朝见一见六殿下,却连沈辞的面都没见着。圣上见这大将军如此怠慢自己宠爱的儿子,大为震怒,嚷嚷着要治沈辞大不敬之罪。还是六殿下拦住了。“将军病了而已,与儿臣有什么关系。”赵屿一脸茫然,“病了就要休养,也上了请假折子,没有什么不妥啊。不过是儿臣回来的不凑巧,赶上将军生病了而已。”
皇帝盯着儿子看半天,“你啊,到底是心思纯直。他沈辞是个什么人,那是十六岁上战场二十岁挂帅的大将军啊。你知道他一战成名是为什么吗?”
赵屿垂着视线,心说怎么能不知道呢。
大烨朝中缺帅才,沈辞出身将军世家,父亲是前任大将军,手握烨国大半兵权。当年沈辞之父战死,沈辞以二十稚龄接下统帅职权,带兵抵御邻国入侵。某场战役中,沈辞身中十二刀,血浸透了银甲,可他愣是带伤追击敌军百里,孤身取了敌军统帅人头,后又全身而退,直接奠定胜局。
自此沈辞一战成名,少年将军风光无两。
彼时赵屿十二岁,跟在他身边已有两年。沈辞被副将背回来时,他正在将军主帐里抄写沈辞临行前布置的功课。
赵屿永远忘不了沈辞浑身是血躺在榻上的模样,忘不了他在昏迷中短暂醒来,用沾满血的手指费力的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因为失血而失去焦距的双眸里浮现这点点笑意,那人气若游丝,轻飘飘的叹口气,“竟然……没哭……阿遥,你怎么不心疼……先生啊……”
赵屿听他好不容易攒点力气居然说这个,简直要吐血,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有些憋不住了。
“功课,没做完吧……罚你,再抄十遍孙子兵法……我醒之前,抄完……”沈辞那点气力用尽了,声音很低很低,“不抄完,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