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得很快,汤也饮尽,碗只是见底了。
店里的其余人陆陆续续离开,他和福山坐在原位,没有动弹。
“不打算去找?”
客人用餐巾纸擦了嘴,又坐稳。
“你帮我?”
福山的回答倒是带了些友好的挑衅。
“没有什么准备,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也应该知道,万全之策是不存在的。”
“但可以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目光炯炯,让福山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算了,聊点别的,”客人转了话头,“生意最近好做吗?”
“不好,”福山叹出重重的烟圈,“会养鱼的从来不少,最近也越来越多,我抢不到什么竞争力。”
“商户那边?”
“我能给多少钱?维持市场价已经不错了,再当一次裤子,我没有那个魄力。”
福山的眼眸有些黯然,他的面庞与这个年龄段的人相比是更为冷峻的,而他的人,向来也是这样。
失落的表情与他不太般配,或者说,他从来不应该体会失落,在某些过去的人口中,这不是什么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形容词。
但无可避免的,人会老去,岁月与之相随,他总归是体验了——或者说不止一次地体验过。
客人只是盯着福山,很久,才开口。
“你老了。”
“每个人都会老。”
“还能过下去吗?”
“能,不能也能,”福山勉强支起身子,此前他的后背已经向下滑了许多,“我总要有个地方给自己陪葬。”
“你觉得你早该死了。”
福山猛地抬头,客人只是看着,没有多余的动作。
“我觉得我早该死了。”
他向后仰去:“说白了,谁不该死。你该死,我也该死,如果不是人类的寿命不容许我尽早死去,我现在早已不可能在这里同你说话了。”
客人沉默半晌,将筷子放在碗上,推回去。
又用纸细细地擦了桌子,把调料瓶摆回原位,就好像从没有人用过它们一样。
但对于餐厅来说,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正常现象,如今福山不动手,自会有人来帮忙。
“什么时候,我们聊天,也会这样一句不搭一句了?”
客人不知是在发问,抑或是在自嘲。但福山没有回答,他也不愿让福山回答。
“先前家父就已经提及过,福山老板是一个谨慎的人。事实也证明,你确实如他所说,一直以来没什么变化。”
“变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说不准,”福山摇摇头,“但到了现在,我有没有必要再变,已经不是最紧要的问题。”
“你不需要再变,但是后来人需要。”
“我还有后来人吗?”
“你可以有。”
福山放下了烟,火苗已经熄灭了。
“算了吧。”
客人忽然回头望了一眼,耸了耸肩。
“信心是谁都无法肯定的——来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