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幼悄无声息地后退几步,避开了正对屋门的视线,转而缓缓绕到一旁。
她屏息敛气,将步伐隐匿在雨声中。每一步都精准而小心,连脚下的落叶都未被踩碎。
绕过竹屋的一角,她的视线被一块黑色的石碑吸引。
碑体上流淌着水珠,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如镜。周围的青苔像是一层绿毯,爬满了碑座,显得荒凉而安静。
时幼走近一步,看清了石碑上刻着的字,双瞳微缩:
“时奕之墓。”
四个字简单直白,却重重压在她的心头。石碑下方,刻着一行细小的讣文:
“少年意气,常愿孤勇。未竞大道,归兮故里。”
鲜活的时奕,成了一座小小的碑。
这简短的讣文,像是在对她示威,轻描淡写地总结了时奕的一生,仿佛他的努力、梦想、意气风发,最终不过是一场滑稽而荒唐的闹剧。
时幼的目光死死钉在这行文字上,无法挪开。
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胸中一簇火苗被点燃,逐渐燎原,化作滔天杀意直冲脑海,燃烧着她的理智。
时幼咬紧牙关,努力平复呼吸的节奏,可手腕的颤抖愈发剧烈。无归亦轻轻颤动着,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杀意。
她猛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按住颤抖的手腕,像是在用力将自己拉回现实,硬生生将那团燃烧的杀意,压进深不可见的暗处。
石碑前,雨声滴答。
时幼咬着牙,抬起头,眼眶依旧湿润,目光却变得冷如冰霜。远处竹屋中飘出的炊烟,像一只挑衅的手指,嘲笑着她的愤怒。
杀意未散,怒火未熄,而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尽管这一天,已经离得不是太远。
时幼缓了缓呼吸,忍住翻涌的情绪,继续环绕竹屋屏息而行。
透过竹窗的一线缝隙,她微微偏头,试图窥探屋内的情形。
屋内有火光在跳动,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热气,屋内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真切。
但时幼分明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背影,正站在灶台前缓缓搅动汤水。
是他吗?
时幼手指贴在窗框上,咀嚼着这道背影。
不对劲。
仔细看去,那道背影,长发如瀑,漆黑得如同一块浸透了夜色的绸缎,从头顶垂到脚踝,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全身。
雨声掩盖了许多声音,但时幼还是隐约听见,那人似是心情很好,搅动汤水的同时,口中还在哼着曲子,旋律断断续续:
“时奕……归兮……何处寻……”
时幼忍不住向前探身,想再听得清楚些,直至终于听清了那人的声音——
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