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对着戚瑶作威作福的梁桧当场弯腰告罪,退到人群中再不见了。张不周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戚瑶,你素来聪慧,应该知道本尊传唤你来,所为何事吧?”戚瑶腰杆笔直:“当然。”张不周:“好孩子,把你知道的同大家说说吧。”戚瑶环视众人:“诸君,张宗主今日请我来,的确是为洗刷我师叔徐令的冤屈的。”什么?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不周胸口一痛:“好孩子……你再说一遍?”戚瑶拔高声量,清清朗朗地重复道:“我今日,是来洗刷我师叔徐令的冤屈的。”满座哗然。这……这怎么和道尊通知的不一样?“放肆!”张不周怒吼一声,“徐令判出仙界的消息,不是你递出的?”他一张手,便有弟子将那物证纸条呈到他手上。张不周高举那张纸条,问戚瑶:“本尊所言,可属实?”“属实。”戚瑶面不改色,“所以今日,弟子要来解释此事。”张不周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戚瑶借着这空挡,正好道:“这一切,都是弟子的不是。是弟子枉自揣度师叔,是弟子听风就是雨,是弟子黑白颠倒!”她说到这里,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胸腔震颤不已,“师叔原是潜伏卧底而去,俱是弟子一面之辞,致使师叔蒙此大冤。弟子甘愿入死牢、受极刑,痛思已过。”这样慷慨激昂的一段话说完,阶上众人的神情渐渐由震惊转为怜爱——“这孩子受惊过度,至今神智竟还未恢复……”“姓徐的作了好大的孽……”“多好的小姑娘,本来可以有一番作为的,真的天妒英才……”徐令前科种种,混账形象深入人心,如今单凭戚瑶一张嘴,众修是断然不会与之共情的。戚瑶一早便料想如此,所以她还留了后手:“但在入死牢之前,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她大着胆子对上张不周的眼:“敢问张宗主,这垂花宗狡猾诡秘,我家师叔花了数十年才找到其据点位置,您是如何在短短三天之内率领大家赶到的呢?靠占卜?”她边说边笑:“还是……靠命?”此言一出,众修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完了完了,这孩子真的疯了,居然怀疑到了道尊头上!”张不周眸若止水:“好孩子,今天的事,是本尊的不对。本尊明知你受了惊吓精神恍惚,还硬要你来做呈堂证供,害得你想起恐惧之事。”他顿了一顿:“念及此,即使你言语混乱颠倒黑白,本尊也不会怪你的。”戚瑶仍在笑:“言语混乱颠倒黑白者,有,但不是我。”张不周默默捏紧了拳——不知怎的,他居然有点害怕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那样的疏离冰冷,总叫他想起另外一个人。一个曾经横空出世,却被他设计害死的人。算来,那人已经死了十年了。张不周沉默不语,自有人主动请命:“道尊您宅心仁厚,只是此子太过冥顽不灵,实在疯得厉害,不如便遂了她的心愿,叫她去死牢休养反省。”“对,我看是她日子过得太安稳滋润了,早已不知天高地厚、是非倒正,急需好好教导一番。”“打入死牢!打入死牢!”戚瑶噙着一点笑,冷眼环视众人:师叔,原来成为众矢之的是这等滋味,逆侄今日才算领教到了。经众修这么一煽动,张不周也有些沉不住气。他绷紧面颊,酝酿着处决之词。正这当,一道悦耳的青年音穿透众怒——“弟子倒觉得,小姑娘所言值得琢磨。”昭明宫提审徐令她要做揽月峰主煽风点火之声戛然而止,众修纷纷看向声音来处——他们本想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是谁,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却不约而同地默念了句,“打扰了”。也是,这间屋子里,胆敢公然支持戚瑶、泼道尊脏水的,也就只有这位了。目光交集处的青年,头戴镂金冠,身穿宝蓝色广袖长袍,一双柳叶眉、吊梢眼,面相矜贵却又有媚骨天成。他是广陵宗老宗主俞闻筝的义子,柳吟风。要知道,广陵宗可是天下第一乐宗,自玉清仙尊时代起,此宗就稳居三十三门中的第二位,若不是俞老宗主一心向道、不问世事,张不周他断然没有站在俞老宗主头上称尊的机会。而这位年轻的义子柳吟风,深受俞老宗主器重疼爱,位同副宗主,即使他说的话再重再戳人脊骨,张不周也不得不按着性子,给他一些薄面。张不周:“柳贤侄……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