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瑶连唤许久“师叔”未果,不得已沉下声:“令儿。”清凌凌的一声在玉石之间回荡。徐令猛地抬头,再不挣动——那双嘴角挂着一长一短的血痕,白瓷一样的两颊也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却意外生出了一种破碎的美感,我见犹怜。他睁开眼,大口喘息,胸口处绽开的布料随他的身子一翕一合。戚瑶收起满面担忧,又佯装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师叔刚刚中了幻境。”徐令看着她,音节夹杂在颤抖的吐息中:“小师侄……你……”戚瑶攥着“归去来”,给他看了一眼:“路边上随便捡的,别胡乱感动,不是专程来救你,只是无事四处溜达。”她不会骗人,连谎话都编不圆。徐令垂下头,气若游丝地笑了一声:“小白眼狼……”戚瑶没理他,走上前拽了拽锁住他手腕的铁链——那铁链是十成十的玄铁打造,百年不腐,千年不朽,她若带了长生剑来,借着玉清仙尊的神力,或可砍两下试试,寻常仙器定斩不开这粗重的家伙。在她研究铁链时,徐令忽然咳了两声,咳得气息奄奄的,几乎听不着动静。戚瑶垂眼:“你烟斗呢?”徐令苦笑一声:“早被他们缴去了……”戚瑶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三两下打开,递到徐令面前:“那就麻烦了,师叔,条件有限,你干嚼吧。”徐令盯着那些熟悉的小植物:“小师侄……你这又是从哪条路边……捡来的啊?”戚瑶面无表情:“把气调匀了再废话,有出气没进气的,我听着累。”徐令好脾气地“诶”了一声,将脸埋到戚瑶手心里,去叼那些干草药。即使隔着一层牛皮纸,戚瑶还是能感觉到徐令柔软的嘴唇时不时地蹭过自己的手心,那种感觉就像被小鱼轻啄,酥痒不已。她别过头,硬生生忍着,没撤回手。“苦吗?”她别扭地问。徐令摇头,玄铁链随之晃得“叮叮当当”:“再苦的东西经由小师侄之手,也是甜的。”戚瑶:……她见徐令气息足了,也能贫嘴了,便知这药他已用够了剂量,当场收了手回来。徐令眼巴巴地追着她的手瞧,嘴角还沾着细小的草沫。戚瑶低头折纸包:“师叔,我有一问,你好生回答我。”徐令“嗯”了一声:“讲。”戚瑶两指夹着纸包,抬头:“你这最后一口气,究竟还能吊多久?”她语气依然冷冷的,可尾音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徐令眨眨眼,借着铁链的力向后微仰,整个人就像靠在了一把舒服的椅子上:“什么最后一口气,小师侄你可莫咒我……”如眸色可为刀,这片刻功夫,戚瑶早将这个惯会装二百五的老家伙剐了成千上万遍。“师叔以为,我这些药是从哪得来的?”她这话已经是在明示徐令,她去了千岁楼,她什么都知道了。徐令再装不下去,颇心虚地转开脸,咬牙切齿道:“这群胳膊肘往外拐的饭桶,有机会我一定全宰了他们……”“师叔。”戚瑶唤了他一声,直到徐令硬着头皮看过来,她才继续道,“回答我。”徐令二五八万地笑了一下:“吊个千年万年的不成问题。只是到那时候,你师叔我都成老妖怪了。”戚瑶将信将疑:“当真?”徐令合上眼,无奈道:“句句属实。”他张开手,向戚瑶炫耀那一身的伤:“若非如此,这般重刑加身后,你师叔我还有命在这跟你讲话吗?”戚瑶鼻尖一酸,语气却冲:“你嘚瑟什么?”徐令被骂得瑟缩了一下:“没,只是想告诉小师侄,你师叔我硬朗得很,还能抗许多年的揍……”他越说声音越低,嘀嘀咕咕的,戚瑶一句都没能听清。但好在,她一桩心事终于落地。戚瑶看着不再言语的徐令,抬手去指那两条玄铁锁链:“此物如何解?”徐令“哈”了一声,人又像枝刚被浇了水的花一样立了起来:“不是吧小师侄,你来救人之前,连这么重要的功课都没做?”戚瑶冷漠回怼:“有千岁楼主在,这点小事还需要我做功课?”闻言,那枝诨名“千岁楼主”的“花”又蔫了下去。戚瑶见他如此,稍稍放软语气:“师叔一定知道解法的,对吧?”徐令抬头看了她一眼,攒出一个灿烂的笑:“行了,小师侄你溜达够了吧?溜达够了就快些回去吧。你也瞧见了,师叔没什么大碍,都好好的呢,快回去吧。”他被锁在那里,一身是血地说自己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