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星浆体’身份的骄傲和认同、以及对来保护自己的人矜持而又傲慢,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心底的不安和自私。
她怕死。
但她没理由说不,因为自从她父母死后,她的一切都是那些需要用到她特殊体质的人给的,她得成为有用的人。所以为了不让自己总是活在对既定死亡的恐惧里,她努力让自己为这个身份骄傲,努力说服自己同化不是死亡,是另一种生命延续,是大义。
她害怕孤独。
但她得学会忍受。她其实很想和学校里的‘朋友’关系更进一步,但她一想到自己‘不见’之后可能会给其他人带来难过和困扰,便不好意思留下过多的感情和羁绊……
她为了自己能在某一天平静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做了很多努力,结果告诉她她的努力都是白费,她早在一开始就‘没用’了……这确实让人很难以接受。
但她真正难过的不是这点。
如履薄冰的生活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正如她一直都知道黑井美里深爱着自己一样,她也能从人们的肢体反应和面部表情里读出一些被掩盖的答案。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大概失去了作用,知道自己或许会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被憎恶她的人抹杀。只不过她不想让因为害怕她知道真相后难过而努力遮掩真相的黑井担心,所以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怨气的,埋怨那些擅自决定了她的人生然后又擅自不要她的那些人。
所以当那些人只是象征性地找一些术师来保护她、其实并不在意她的死活时,她存了点刻意为难的坏心思。
故意让那个叫灰原雄的热情少年去帮自己排要等好几个小时的甜食,只是为了吃一口最新款的糕点。
任性地说学校里也需要有人保护而让那个叫山崎退的家伙女装进学校,然后和自己的朋友凑在一起偷笑他的打扮。
毫无遮拦地表达自己的讨厌,说一些过分的话,说近藤勋先生像个猩猩,说土方十四郎先生简直就是提倡无烟世界的败类……命令那个看着就让人很不爽的栗发少年陪自己打电动……她想在这些讨厌的人身上发泄自己的不满。
反正那些人只是来走走过场,而她能安全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如此,她在人生最后一刻过分点又有什么关系?
但不知不觉中,她的‘报复’里慢慢渗透进了一些‘羞愧’,因为那些人虽然是按命令办事,却依然愿意在最大程度上包容她的那些任性……
她想稍微补救点什么。
于是,她慢慢收起了自己的任性,想和大家关系处好一点。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因为直到同化前一刻,她的命都还不是自己的,并且随时都有被杀掉的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后,那些人在任务结束后还愿不愿意做她的朋友。
但不妨碍她开始幻想‘未来’,甚至还画了画,将这几天陪她一起闹的朋友都画进了她构筑的世界里。
结果——
“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过来保护你们的命令。”
“早在最初,那位傲慢的大小姐就被放弃了。”
她听到了那个栗发少年略显冰冷的声音。
那一刻,她如坠冰窟,身体冷得想要发抖。
不是因为自己被放弃一事,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
而是她通过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保护她的义务,是被迫在同时进行好几个任务的情况下还要抽空保护她。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们也被束缚着做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她懂这种被强迫的感情,所以她慌了,害怕那些人其实很讨厌她。
毕竟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用自己的无理取闹来给他们添乱……
在她任性的时候,那些人心里是不是非常不耐?
他们表面上不显……心里是不是对她很厌恶?讨厌颐指气使的她?恨不得快点结束这本就不该存在的保护任务?
当一个个想法在心里闪过,害怕被自己单方面当成朋友的人其实打心底里厌恶自己,她变得慌乱无措甚至想逃避。
不过……
天内理子动了动自己酸涩的胳膊,感受到手腕处依旧被紧固着的束缚,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过现在应该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来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并且已经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她身上,所以大概不会再多管闲事了。而可有可无的她死在一场意外里也没什么,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没来得及和黑井好好告别,还没来得及和那些术师们说一声辛苦了、然后对不起。
想着,天内理子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