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切切实实刺痛了苏妙漪的自尊心。
她的怒火倏地腾燃起来,冷笑道,“心比天高怎么了?难道要我同你一样,胸无大志,一辈子碌碌无为吗?!”
“你……”
苏积玉吹胡子瞪眼,一张脸涨得通红,“把行李和盘缠还给我!你去你的临安,我回我的娄县!!”
苏妙漪暗自咬牙,一把拽下腰间装着碎银的荷包,猛地朝苏积玉掷砸了过去。
就好像心里某个豁口骤然被愤怒和委屈冲垮了堤坝,竟带出不少曾发誓绝不触及的前尘旧怨来,她脱口而出道——
“若非你总是这幅得过且过、混日子的模样,虞汀兰会跟着旁人跑了吗?!”
林间的蝉鸣骤停,闷热的风也忽然顿滞。
荷包砸在苏积玉胸口,无声坠地。
一时间,他就好像被一箭穿心般,窒息般地瞳孔收缩,脸上的血色也顷刻褪尽。
“……三叔公,姑姑。”
苏安安折返回来便看见这一幕,她弱弱地问道,“你们是在吵架吗?”
苏妙漪恍然回神,眉眼间的锋锐尽收。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如何伤害彼此……
怒意平息,取而代之的便是懊悔。
不等苏妙漪张口挽回,苏积玉已经脸色青白地拂袖转身,连行李也不要了,只拾起地上的盘缠,抬脚就走。
“三叔公!”
苏安安着急了,“三叔公你去哪儿?姑姑,姑姑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三叔公追回来啊……”
苏妙漪心里虽不好受,可盯着苏积玉决然的背影,仍是咬咬牙,赌气道,“随他去!我就不信他真的会回娄县!”
一番争吵下来,苏妙漪头疼得厉害。茶也没心情吃了,直接回了马车上小憩。再睁眼时,天竟是已经黑了。
苏妙漪昏昏沉沉地坐直身,一张口,嗓音都哑了,“苏安安?”
车帘被掀开,苏安安慌慌张张地,“姑姑你终于醒了!”
“我爹呢?回来了吗?”
“没有!”
苏妙漪恢复清醒,眉头紧锁地起身下车。
夜色漆黑,整个官道上除了驿站附近挂着灯,方圆百里似乎都陷在黑暗中。
苏妙漪眼皮不安地跳了跳,“苏安安,叫车夫,我们回娄县。”
马车调转方向,又上了官道。
一盏茶的功夫后,苏妙漪忽地听见路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她连忙叫车夫停车,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竟是一支伤亡惨重的商队。
“瞧这架势,他们应当是遇见山匪了。这附近十里都归鳝尾帮,他们可是这一带山匪里最穷凶极恶的……”
车夫对苏妙漪说道。
苏妙漪心里一咯噔,不顾车夫的阻拦跳下车,直接奔向几个受伤不算太严重的人,“你们可瞧见一个穿藏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大概比我高些,一身书卷气,斯斯文文的……”
商队的人面面相觑,“可是姓苏?方才有位姓苏的书商,麻烦我们带他去娄县。我们刚走没多远,就被山匪缠住,那位苏老板大仁大义……”
苏妙漪越听越慌,甚至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他到底去哪儿了?!”
“他,他孤身一人去帮我们搬救兵了!”
苏妙漪呆住。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驰,车帘被卷了起来,苏妙漪和苏安安不错眼地在路边搜寻着。
看着一路打斗劫掠的痕迹,和月光下沾在杂草上的暗沉血迹,苏妙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耳畔还回响着商队那些人的话。
“那些山匪搜刮完财物,掳走了妇人,就去追报官的苏老板了……”
随着车身颠簸,苏妙漪只觉得一颗心都被颠得七上八下,就连五脏六腑也在被无形的手搅动。恐惧、愧悔、绝望……种种情绪如山呼海啸般压过来,直叫她快要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