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绝绝子之家’的舞台,就跟乡下唱大戏的草台班子差不多,什么灯光道具的几乎都没有,就在正堂打个木台子,周围墙壁还四下漏风,木板子时不时嘎子嘎子作响。没比三不管那边的露天台子好哪去,可人家大冬天的不表演啊。当然了,那边看戏也不免费,更不送果盘儿。至于戏唱的是好是坏?那肯定不咋地啊。现在就赵三元自己在台上弹三弦儿,唱的是老家一些土味小调,类似于后世开着我那黑色捷达来到了酒吧。没办法,兄弟几个谁也不会唱戏,神调倒是会不少,可总不能上来就整帮兵诀吧?台下的观众们也不傻,看在免费果盘的份儿上,刚开始倒也坐得住,可果盘就那么多,吃完了谁还愿意搁这耗时间?很快便有吃饱喝足的看客要起身离去。嘿~赵三元余光瞄见后,嘴角坏笑着。那句话咋说来着?天下什么最贵?免费的最贵。吃了老子的果盘还想走?当初见识到老柳家的粥场后,也算是学了一招。第一批看客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就见有个小青年依靠在大门边乐呵呵玩着短刀,身后是黑压压的汉子,一看就不是好人。张小狗努努嘴,示意往外走的看客坐回去,后者哪敢多哔哔,赶紧夹着尾巴回到座位,心惊胆战着想不通咋还不让走啊听说总有傻子被稀里糊涂的卖到西洋挖矿挖矿肯定不至于,但刘芒泛的鬼隔山海镇小风水需要阳气生气,越多越好,否则物极必反。举个例子,馆内所有开的柱眼都以摆星为主,盖三百九紫,匠者之大用也,取尺寸之白,停停当当,却又不是上合天星应照,而是合天元三煞,本该避开的如天瘟、天贼、受死、转杀、荒芜、伏断等等,刘芒泛全不取用。想想都知道这么搞,布局者会招到多大的反噬,所以也需要生气阳气调和调和,而这些看客便是最好的工具人,按照预估,事后顶多拉几天稀,不会有多少后遗症。毕竟果盘你不能白吃啊。说回台上的赵三元,他是把自己二十年所有学过的小调顺口溜全都来了一遍,可依然杯水车薪。无奈下回头给老康和秀才打眼色。“咳咳——”康木昂笑意盎然的拱手上台,后边的秀才搬了个小木桌紧随其后。“正所谓九天烟霞苏幕遮,碧枝丹彩满星河,这相声最讲究符咒印诀啊不是!最讲究说学逗唱!”一边捧哏的吕秀才暗暗抹了把冷汗。细想康哥你要是开班授课,这帮看戏的可算是撞了大运,好东西咱可不能让人白嫖啊,要教也得先教老弟好不好。说是讲相声,其实就是俩人一唱一和天南海北的扯淡。一点都不好笑但台下的看客又不敢不笑,因为这时候,几乎每一个看客身边都坐着个社会大哥嗑瓜子。与此同时。素萝园高阁上。纳兰容错倒还沉得住气,即使他察觉到自家小风水正在慢慢与对面的小风水纠缠到一处,可他依然没有轻举妄动。然而他请来的帮手就没有多少耐心了,比如那位花枝招展的老太太。“还等什么?只要把那几个小崽子解决掉不就行了么?管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点干早点散。”说罢,她将背后的大箩筐放于身前,从中取出几样东西。稻草、棕毛、棕叶、麻线从这些东西来判断,此人应该是位老棕匠。可之后拿出来的东西又愈发瘆人。鸦血、胎毛、金箔纸、兔皮、海漂消老太太席地而坐开始纯手工编织着某种东西,最后又一把火烧掉。“呼——”轻轻一口气,灰烬飘出高阁,仿佛随风而走飞向绝绝子之家的大门。整个过程纳兰容错都没阻止。试试也好,先探探里边是个什么路数。旁边的瞎眼道士微微皱眉。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被烧出的灰烬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这老娘们儿吹的那口气!那口气飘摇间,竟是化为一个巨头窄身,穿着蓑衣的小鬼儿。待裹挟到灰烬后,小鬼儿越长越大,它大踏步走进正门,就如它的主人一般,气焰格外嚣张。直到跨入门槛一股无与伦比的穿透力量从正面轰来。小鬼儿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轰个正着。等反应过来时,腹部已被穿出个大洞,灰烬剥落。正施术的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倒腾上来。“岁破穿山杀!”所谓穿山杀是一种小风水格局,岁破即当年太岁对冲之方,为大凶神,若伐木起工时犯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局过于凶煞,所以不光对主人,还对各路仙精邪祟。这么说吧,土地佬来了都得翻墙进去,能躲尽量躲。“绝对是故意的!!!”老太太恨得牙痒痒,估计是嚣张惯了,冷不丁吃了个大亏难以接受,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面子好理解,嚣张了大半辈子,稀里糊涂被坑了一手,红温很正常。里子其实也好理解。在她宽大的外袍下,是挺了六七十年的大肚子。自家娃儿被收拾,滋味当然不好受。那面子和里子哪个重要?当然是面子重要!老太太继续驱使着小鬼儿向前,绝不会就此作罢。“甲己子午九,乙庚丑未八!”“丙辛寅申七,丁壬卯酉六!”施术后,小鬼儿被穿山杀洞穿的腹部逐渐愈合,但是治标不治本,只是权宜之计。那么有请‘嘉宾’继续入场。过了穿山杀后,申酉位置有左右俩木碑。还没等看清样貌,小鬼儿就听龙吟虎啸,震得它有刹那失神,而就是这个空档,突然感利光闪耀。然后就感觉天旋地转,小鬼儿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龙虎刀砧杀!”所谓贴刀砧,为春亥子,夏寅卯,秋巳午,冬申酉,而龙虎杀又是另一种局。两相结合,效果奇佳。司天台上的老刘一边烤让肉串一边慢慢摆动罗盘。“还挺抗揍啊,连续两关都没被整死,幸好我这鬼隔山海镇摆了七七四十九关。”倘若对面听到这句话,也不知是个啥表情。鬼隔鬼隔,阴祟自然是进不来的。为啥能进?那得问刘哥啊。接下来小鬼儿经历了四废杀、独火杀、木马杀一直到九土鬼杀,出现九个‘大哥’对已经千疮百孔的小鬼儿热情招待,堵在墙角连续圈踢。可怜的小鬼儿,好不容易把脑瓜子安回去,这时又被揪掉踢飞。不是说它是个菜逼,而是刘芒泛故意放阴祟进来却并未撤掉对阴祟的限制,属于一身本领基本都没法施展,只有被动挨揍的份儿,照比之前三元和秀才要惨太多。而对面的老太太正满地打滚。事已至此,她想撤法都来不及了,这或许是母子连心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吧。幸好还有父爱如山。斗鸡眼老头见情况不对,赶忙从自己的箩筐中掏出一物。6◇9◇书◇吧是张老皮。从表面看不出是从什么东西身上剥下来的。“呔!”“正辰儿丑三戌狗,四未五卯六鼠走!”“七酉八马九寅虎,十亥冬申腊蛇头!”斗鸡眼老头甩着老皮围着自家婆娘绕圈,大概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太的痛吟声渐渐小了去。纳兰容错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而那位瞎眼道士也静观其变。枪打出头鸟啊。活了挺大岁数还不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年轻怎么了?有多少好手都因为托大折在了年轻人的手里。可话又说回来,阎五和黄虾夫妇也算成名已久,一个二皮匠一个棕匠,本事绝对不弱,在当地横行霸道几十年,据说还是些军阀山大王的座上宾。由此可见还未见到的那几个年轻人,更非寻常。嗯得留点神。“剐了他!老娘要剐了他!”黄虾缓过劲来后自是气急败坏,撸起袖子就要亲自过去比划比划。“哎呀不就没拽回来么,没了就没了,反正你肚皮里还有不少。”“放你娘的屁!我是心疼它?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纳兰容错没管这老两口斗嘴。他虽没有亲自施术去试探,但已经借着黄虾做出头鸟的机会看清了大概。鬼隔!竟是鬼隔!以此为基础,又布下了山海镇,里面至少有七七四十九杀!自己这边是仙精勿入,对面也差不多,能放黄虾的小鬼儿进去明显是故意为之逗你玩,就像之前自己故意激赵三元和吕秀才是一个意思。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尽办法阻止他们建馆。可谁又能提前想到对面有这么个做局的高人存在?现在说啥都晚了。鬼隔与神格同宗同源,两者同时存在非但不会出现两虎相争的局面,只会相互被此间大风水抵消。“来人,去北角墙下挖二斤淤泥,再去河道钓一条腹带鱼籽的鲫鱼给我带过来。”纳兰容错明白,能尽量不接触就不接触,双方都忌惮彼此的小风水。想要破局,最好的办法还是借助外力去泄,否则拖下去只会同归于尽。正撸串的老刘余光瞄见罗盘指针忽然朝向甲十三,他立刻转身拿出几根藤条,以最快速度编成个小床扔向申位方向。申不安床,鬼祟入房!“真以为老子是假把式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还想乱我风水?”另一头,纳兰容错身前被花开肚子的鲫鱼身上铁了两张黑腹,鱼籽顺滑而出。但就在刘芒泛做出应对后,鱼籽瞬间干瘪。“哼!”冷哼一声,纳兰容错没有放弃。他提着一只大公鸡,连踏步罡直至酉位斩鸡头,并将鲜血涂抹在酉位木柱上。酉不杀鸡,再养难常!几乎同一时间,刘芒泛快速做出应对,他拽过提前准备好的狗腿,剑指凌空虚画。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画的不是符箓或咒文,而是两把刀。“神鬼万化劈山刀!”“杀人放火逞英豪!”“其家一载死五口!”“不免秋来刀下抛!”咒罢,将狗腿丢了下去。戌不屠狗,作怪上床!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也没见任何刀光剑影符箓漫天,却斗的不亦乐乎。如此风水相争,惊险程度却丝毫不亚于以命相搏。双方都是以自身为阵眼,一个个小风水局就是三军将士相互拼杀,谁先全军覆没,那谁就万劫不复。从辰时到未时,谁也不服输,都互不相让。而台上的表演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到底给赵三元逼的开始唱神调。但这也算是他的舒适区,倒还游刃有余。正堂里的看客并不知道自己被动卷入到一场激烈斗法之间,敏感点的顶多能感觉到自己肚子咋咕噜咕噜的响,心想是不是果盘不新鲜啊等听了帮兵诀,有的人来感觉了,越听越上头,就不知是他自己爱听,还是身上带着啥缘分。等真到了日落西山的酉时尾巴。纳兰容错彻底放弃了取巧的路子。他眼神阴冷,吩咐下边今晚要在庭院里搭台子唱戏,并且要大开仪门,两侧要点上九九八十一跟红烛,一百零八根白烛,门外还要摆放杨枝净水。瞎眼道士一听这布置,就知道纳兰容错不想再拖了。今晚就要分胜负!但纳兰容错没有亲自去布置,而是来到一颗生桩树前,那里正坐着个小老头在调整二胡琴弦。对黄虾等人并不太客气的他对眼前的老头却格外恭敬。祁四海!(本章完):()民国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