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花早就掉落在地,浸在血污里泡了一夜。
蔺南星在捡起那串红紫相间的小花,在曦照之中别回蔺广的头上。
蜀地清幽的小花被染上了红到发紫的血腥,零零碎碎地点缀在曾经翻云覆雨的权宦发间。
两鬓苍苍,乡花冶冶。
蔺南星慢慢地道:“义父,回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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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将去,夏初方至。
苦楝花尽数谢去,紫藤花爬满墙头,花瓣随风而落,幽香阵阵。
蔺太监第接了赐婚的圣旨,这些日子已经张灯结彩地操办起了喜事。
皇帝钦赐的小宅子里堆满了赐给阿祜的嫁妆。
但沐九如尚且不急着搬过去住,依旧住在蔺宅里,与蔺南星一道商议打点婚嫁的事宜。
两人说是成了未婚的夫夫,相处模式依然和从前区别不大。
毕竟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过是不离不弃,生死相许。
结为夫夫,不过是在明面上,对他们二人的情谊有了更为水乳交融的定义。
南院的主屋还没开始挂红布置,只是置满了红红粉粉的牡丹芍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清香味飘了满屋。
沐九如懒懒散散地窝在轮椅里,扶着叆叇,看向手中的宾客名单,与蔺南星一个个确认大喜之日的来宾都是何人。
蔺南星坐在一旁,边贴心地伺候着沐九如,边一一作答。
他至今还对婚事有些忐忑。
毕竟高高在上的主子将要成了他的男妻,哪怕只是并排坐着,他都会生出些紧张局促来。
反观沐九如这个嫁人的一方,倒是悠闲放松得很。
沐少爷放下确认好的单子,又看起了另一张,没看两眼,他便惊讶了起来。
沐九如伸手敲了敲蔺南星结实的臂弯,问道:“你给我备了这么多聘礼?”
蔺南星耳朵尖尖红了一点,手臂不自觉绷了一下,回答道:“圣上给了少爷六十四抬嫁妆,我给的聘礼……成亲当日也能作为少爷的嫁妆一起带回来,这样总共就是一百零八抬。”
他脸上冒着红晕,眼神却十分透亮,像是只求夸奖的狗狗一般,小声地道:“我本来怕太张扬了,在九十九抬嫁妆和一百零八抬里犹豫许久,但礼官说这事还是要……成双成对才吉利。”
便是九十九抬嫁妆,也十分不低调了。
四十四抬聘礼,虽不比景裕给沐九如的嫁妆多,也不是个小数目。
对阿祜这样的孤儿来说,蔺南星向他下聘,就像是左手出钱,右手拿钱一般,颇有多此一举的感觉。
蔺南星筹备聘礼,纯粹是为了给沐九如添妆。
而大虞国教为佛教,九数视为极阳之数,代表无上的尊贵、吉祥。
九十九、一百零八,更是蔺南星能给到沐九如的极致。
再多的嫁妆就要越过皇室去了。
沐九如目光摇曳,几乎成了柔柔地一汪泉水。
他越过轮椅扶手,侧身靠上蔺南星的肩膀,温声笑道:“谢谢小郎君替我添妆。”
蔺南星的脸色更红,差点想一窜而起,身体更是因为软玉满怀而僵硬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他强作镇定,一本正经地答道:“少爷是顶顶好的郎君,本就应当十里红妆,如今少爷只有我一个……”
他憋了许久,极轻极轻地说道:“亲人……”
说完他心虚地看了沐九如一眼,见沐九如没有不悦,便继续道:“要不是长公主只有一百二十四抬嫁妆,我不敢越过去,我还能再多下聘一些,少爷值当这些。”
蔺南星说着,嘴角渐渐挂起笑容,像是已能看到沐九如十里红妆,被京城百姓羡慕的景象来。
沐九如的心头酸软极了,温温热热地被蔺南星熨烫着。
他六年前入宫时,是去做妾,他拿不了嫁妆,皇宫倒是给了不少赏赐到沐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