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心中大定,没了牵挂和担忧,就一日日得带着他的小队越跑越远,通过《寒疆军志》上写到的小路绕进定城或是云城探查地形。
有时他日落西山才会回家,偶尔还会在外露宿一夜。
因此染疫小兵的搬运蔺南星全权交由逢雪来操办,不过他的心里始终对沐九如接触感染时疫的病人有些担心。
于是病患们入住岁安医馆的第一日,蔺南星午时一到就回了城,进了自家夫郎的医馆,步入大院角落的安乐坊中。
他一脚踏入,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红红绿绿。
大红大绿。
他举目望去,满眼都是穿着从头包到脚的,亮红亮绿色衣裳的人在安乐坊里穿梭来去。
太……辣眼了。
这种大红大绿的布料自蔺南星来到雁城后,其实见得不少。
这是寒州当地特有的一种染色制布的工艺。
布料经过特殊的染料和手法处理,能染出非常鲜亮的红色和绿色。
两种颜色在布料上界限还会相当分明,晕出类似花草形状的图案,经过扎染后的料子,还会一定程度上变得更加柔软保暖。
这些颜色诡异的布料在寒州当地卖的不贵,甚至还比大多数布料更便宜一些,因此广受本地百姓的喜爱,
这种大红大绿的东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件,甚至成了本地独有的风俗特色。
这料子虽然在雁城十分常见,但……
也不该出现在医馆里啊!
刺目的红绿两色将医馆里站着的几个大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处都用水晶片给遮住了,甚至他们的脸上还统一戴着个长长的红绿色漏斗……
这种类似鸟嘴一样的面具蔺南星曾经看乔脉植戴过。
听乔脉植说,西洋大夫会在这种长长的鸟嘴漏斗里放上草药,用来程度上防止邪气和瘴气通过口鼻进入人体。
但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效用,几个大夫对此一直争论不休。
不过此刻的众人既然已经穿戴上了这些,足以证明这套行头确有其效。
蔺南星关注的倒也不是这些医学方面的问题,而是……乔脉植的那套的面具是皮革和黑布制的,总体黑黢黢的,穿在身上给人一种阴森非人的感觉。
而眼前的景象……
依然有种非人的感觉,却是另一种毛毛虫成精的喜庆感。
蔺南星在一群辣眼睛的红绿色中艰难地寻觅自家夫郎的身影,过于出挑的颜色仿佛迷彩一样,让屋内几人近乎连绵成了一片。
他好不容易才一眼从身形身高上找出了沐九如是哪个。
他家少爷即便穿着臃肿怪异的衣服,依然是人群里最漂亮的那人。
就连脸上的翠绿叆叇和那个尖尖长长的古怪面具搭配着,都比别人脸上的顺眼千倍万倍!
蔺南星寻到自家夫郎后,立即乐颠颠地走上前去。
他刚一靠近沐九如,就被自家少爷如临大敌地拽出了房间。
两人沟通一番后,先去了灶房里陪沐九如用热水洗手洗脸。
沐九如在灶屋的角落把一身行头脱了下来,从面罩到包头巾,从手套到围脖,从头到脚全扔进了一个专门用来放脏衣的箩筐里。
鸟嘴面具中的药草则是倒进了废药缸,脸上的叆叇他也没漏掉,泡进热乎乎的药水里了。
一身轻松的沐九如脸上再无遮挡,动作方便了,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许多,可那张素白细腻的脸蛋上却是被沉重的面罩压出好些印子。
蔺南星打了微烫的药草水,拧了布头轻轻擦拭沐九如的脸庞,手指心疼地摸过那几道印记,柔声道:“这里疼吗?”
沐九如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情况,没了叆叇后,他视线模糊,也看不清水里倒影,只好就着蔺南星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脸。
触碰到的皮肤有些凹陷,原是被压出印子来了。
沐九如轻笑道:“不疼,只是碰到了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