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总有一天能管得着。”没想到她又抬起头,目光如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一腔孤勇和傲气。
符令则讶然一瞬,还是点点头,没再忍心打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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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晋阳。
养心殿里,建宁帝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中书侍郎杨善容读奏折。
当杨善容读到“擒王者乃秦川符氏三女陟云,年十五”时,这位快七十岁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纵然年华逝去,眼底早已浑浊,但她的眸光永远闪烁着锐利的神采。
“符氏陟云?”建宁帝笑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倒是没有辜负她的好名字。嗯。。。。。。阿史那苏勒(呼邪单于)等人什么时候押进京?”
杨善容看了看奏折,答道:“回陛下,赵帅认为宜早不宜迟,递奏折时已在准备押送事宜了。他建议由独孤箬将军押送王庭之人进京。”
建宁帝手指轻点案几,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错,就这么办。说起来,朕恍惚记得,独孤爱卿似乎有个姐姐嫁到了符家?”
“陛下好记性。”杨善容略微思索了一下,“独孤将军的二姐独孤尚嫁给了岐州刺史符征,他们二人正是符陟云的父母。”
建宁帝沉吟一瞬,拍板道:“正好,叫独孤爱卿顺道带着符陟云上京,朕要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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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陟云没想到,还没等元帅赵恒见她,三月底,一道圣旨就将她召向了京城。
符陟云出生前,父亲符征倒是在京城当过一段时间的京官,但在她出生后,符征便一直在地方上做官了。
她年幼时身体不好,父母又忙,只好把她送到西宁交给外祖家抚养,养到十岁才接回父母身边,因此符陟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都晋阳。
圣上召见,不敢推辞。符陟云写信寄给父母和外祖后,就告别大哥,快乐地跟着三姨母独孤箬踏上了进京之路。
独孤箬跟这个外甥女接触得不多,或者确切地说,她跟家里所有小辈接触得都不多,毕竟军情繁重,她自己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顶多逢年过节回趟家。
不过即便是以她跟小辈打交道的贫瘠经验来看,符陟云也不太像寻常的少年。
这个年纪的孩子若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就是天天挂在嘴上吹嘘也不令人奇怪,但符陟云好像没过几天就恢复了平静,待人接物并没有异于往常的地方。
胜不骄、败不馁,这种品质大多出现在有一定人生阅历的成年人身上,而符陟云小小年纪却做到了这一点。
到底是她真的天性淡然,还是野心大到不将这次的成就看在眼里呢?
符陟云不知道她三姨一天天的还有闲工夫观察她,她最近忙得很。
在符令则那儿,她几乎就是半个将军的待遇,连脏衣服都有军仆帮忙清洗,除了训练和打仗啥都不用操心。
但独孤箬与她父母兄姐不同,并不拿她当个需要保护的孩子看待,什么特殊待遇,通通都没有。
在独孤箬手下,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普通士兵需要干什么,她也就得干什么。
原来自己洗衣服费时又费力,冬日天冷,手上还会长许多冻疮和裂口;
原来普通士兵每日的伙食基本只有杂粮饼和大酱,菜和肉都少见;
原来一个行军帐篷里能挤下二十个人,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其实累一些苦一些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睡眠问题却恼人得多。
符陟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一间房的,就连参军后符令则也给她特批了一个单间,还从来没跟别人一起睡过。
一路走来,就算她只是跟其他四个女兵住一间帐篷,条件已经算不错了,可还是因为不习惯同住而休息不好。
几天下来,双眼下就挂上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押送呼邪单于等人上京的第十三天,她因为值夜时不小心打了个盹儿被巡逻的校尉一脚踹醒了。
人在打盹儿的时候是意识不到时间流逝的,符陟云只觉得眼前黑了那么一下,下一刻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她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发懵,抬头看到举着火把的黑脸校尉站定在眼前,对着她破口大骂:“。。。。。。想死就他大爷的去喂狼,别拉着全军给你陪葬!值夜都能睡着,你怎么不吃饭把自己噎死。。。。。。”
符陟云坐在地上,刚醒来时产生的愧疚之情在不堪入耳的骂声和腹部的钝痛中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烧越烈的怒火。
她拍拍屁股爬起来,只听见黑脸校尉大声宣布:“明日早上自己去领二十军鞭!”
符陟云抬起眼,眼神冰冷。在军中快一年了,她不是没见过被责骂的士兵,只是刀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