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没有看懂的悲伤和不舍,在三千年后的今天,看得分明。
那个人一直到最后都温温和和的,“你一次都没做过人,去试试吧……”
最后的光芒自沈长清身上飘出,裹挟着他,要送他入轮回。
他不放心,他挣脱了白光,游离在六道之外。
他担心沈长清骗他。
他回了扶褚山一趟,看见沈长清好好地睡在榻上,才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晚了整三千年,才得以人间走一趟。
——沈长清为他而死。
——是他杀了沈长清。
杀了那个,唯一救赎他的人,尽管,非他所愿。
可是天意啊……又怎么肯遂人愿
得之此者,失之彼。
总要拿代价来跟命运交换。
终是难两全。
前一滴泪水还挂在眼睑,下一滴已经涌出眼眶,泪水汇成河流,然后呢?
然后是莫大的空,整个脑袋,整个心房,全部空了。
身体麻木了一阵,浑身冰凉,好像死过去一样。
紧跟着,心口忽然被针扎了一下。
不是很痛。
刚刚放松警惕,铺天盖地的箭镞便将心脏穿透无数窟窿!
千疮百孔!
疼痛已经无法感知,占领上风的是磨人的窒息。
胸脯剧烈起伏,张大嘴巴吸气却依然无法获得一丝一毫氧气。
吸入肺腑的全是刀刃,喉管仿佛被划穿,空气那么痛,那么痛!
再不呼吸就要死过去,可呼吸间却又巴不得就此死过去!
这种打击太过巨大,难以承受的重压崩断了颜华池最后一根弦,他意识彻底混沌过去,人事不省。
阴水护主,慢慢钻出影子,朝观音的方向探了探,竟然往回缩了一小截。
可它随即坚定信心,顶着陌生大凶浓重的威压,往颜华池太阳穴流动。
太阴嗤了一声,不屑一顾,专心数钱。
天一点点亮了,晨光穿透高高的穹顶,大殿里即使在冬日照耀下,还是那般昏暗。
铜钱的粉末被阴水慢慢从颜华池眉心骨里吸出来,然后吞吃殆尽。
致昏的蜡烛早就熄灭,一夜过去,足够颜华池缓过来了。
可颜华池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牛驼山,许祎刚刚推门进来,便看到沈长清一膝跪地倒在案边。
沈长清眉头紧蹙,唇角染血。
——是谁……动了他的主魂……
——颜华池……
沈长清艰难站起来,头痛欲裂。
李管家准备的换洗衣服里,被阿山悄悄藏了四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