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经绝望了,沈长清却忽然停下来,手一抖,紧跟着便开始挖雪。
他在雪地里埋了太久,半截身子都封在了冰里。
沈长清就徒手想把他刨出来,刨断了指甲,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
“我说你这个人,真是……”颜柏榆无奈地看了沈长清一眼,没再说什么,蹲下一起挖。
他被沈长清的双臂温柔地抱起,迷迷糊糊听见颜柏榆的小声埋怨,“喂,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我说,等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夫子,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嗯,你先去,替我向元青先生告个罪”,沈长清抱着快冻死了的他,站起身,大步离去,“这孩子还活着,但如果不及时救,估计活不久了。”
于是那个时候他就想,这个顶好看顶好看的哥哥一定是神仙吧?
神仙哥哥把他裹进了被子里,一点也不嫌弃他脏。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神仙哥哥端着一盆热水,蹲在他面前,给他一点一点敷软那些结了冰硬邦邦的地方。
又盛了热汤,喂给他喝,细心地给他擦着嘴唇。
神仙哥哥跟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熬过这个严冬,然后努力活下去。”
从那一天起,他总在盼望春来。
他一滴不漏喝下那些苦涩的药汁,喝完还要舔一舔碗面,一点都不放过。
他想活,哥哥说,春天来了就带他去山上看桃花。
他很懂事,懂事到让人心疼。
可他实在冻得太狠了,五脏六腑早已衰竭,他渐渐喝不下去汤汁,往往咽下去一半,又呕出来。
他便哭,心里觉得很愧疚,弄脏了哥哥的被子,哥哥会不会一生气就把他丢出去呢?
他挣扎着爬下床,决心要自己离开,他不想让哥哥赶他。
沈长清重新煎好药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倒在地上,吓得连碗都端不稳了,滚烫的药汤泼在手上,霎时起了水泡。
沈长清却把碗一丢,冲过去,把他抱起来,塞回被褥里。
他看着沈长清责备的眼神,越发难过起来。
可沈长清只是有些悲伤地说,“你是不想活着了吗?”
不是的。
他只是怕,怕玷污了这位仙人,怕给仙人惹麻烦。
沈长清一日三餐给他换着被子。
换下来就立刻拿去洗,大冬天的砸开厚厚的冰层,在河里洗。
那双好看到几近完美的手,生了不和谐的冻疮。
每次颜柏榆看见那手,就会骂,“你是没人可用怎么的?!本来就身体不好,能不能注意点?!”
沈长清的眸子里立刻下起了小雪,凉嗖嗖的,“我是人,旁人不是人?我不需要人侍候。”
颜柏榆就无话可说,沈长清紧盯着颜柏榆微微放大的瞳孔,“柏榆,你别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别忘了自己的根又在哪里。”
还未发迹的时候,颜柏榆也是这样在这条河边手洗的衣裳。
沈长清擦过颜柏榆的肩,径自离去。
颜柏榆猛地拉住沈长清后领子,“我是旁人吗?我给你洗!”
“反正……我皮糙肉厚,哪像你,弱不禁风。”
沈长清终于低头笑了,阿山透过窗外看着沈长清笑了,便也笑了。
他便想,神仙哥哥笑起来好好看啊,好温柔,就像……
他没读过书,想不出来形容词。反正就是很漂亮很温柔。
他又想,神仙哥哥的朋友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就是隔得远了,瞧得不怎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