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初见他时,他正在扫地,而今,她准备走了,他还在扫地。
她突发奇想?,跳到他的?身?旁,问他:“观逸禅师,打扰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只能拜托你通融一二。”
观逸道:“施主请说。”
华瑶道:“天色已晚,我?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可否在贵寺借住一夜?待到明日早晨,天亮之后,我再动身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华瑶刚刚闯进寺庙之时,一言一行是何等的?骄狂粗鲁?再看她现在,礼数周全,态度从?容,又随手捐了二十两银子的?香火钱,观逸也不好拒绝她。
观逸与华瑶谈话之时,不自觉地注意到华瑶身?侧一位绝美的?公子,真有飘然出尘之气度。那公子与他四目相对,他微微躬身?,以示谦逊:“请问公子贵姓?”
公子开口道:“免贵姓谢。”
“是我?夫君。”华瑶忽然插话道。
观逸道:“谢公子,谢夫人,请随我?来。”
华瑶很不喜欢别人叫她“谢夫人”。但她并?未多言,跟着观逸去了厢房,借宿于一间破旧的?竹舍。
恰如岳扶疏的?住处一般,这间竹舍也相当简陋。华瑶没有一句抱怨,仰躺在竹床上,心绪纷乱如麻。宏悟禅师明知?华瑶来意不善,却?没有伤她一分一毫,也没有赶她出门,反而准许她夜宿寺庙,距离岳扶疏仅有十丈之远。她思来想?去,只觉宏悟的?武功太高,当世再无匹敌之人,他无惧无畏、无愁无恨,心境至上,堪比圣者,正如佛祖俯视蝼蚁,自然不在乎蝼蚁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华瑶从?床上坐起来,极轻地叹了一口气:“谢云潇。”
谢云潇正坐在床沿。
华瑶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腰身?,听他问道:“你真要在此留宿一夜?”
华瑶在他耳边说:“我?必须杀了岳扶疏。先前白其?姝提醒过我?,岳扶疏并?不简单,他一日不死,我?心一日难安。既然他是晋明最宠信的?谋士,那你大?哥的?死,必定与他有关,我?之所以非杀他不可,当然也是为了给你大?哥报仇。”
谢云潇道:“佛门清净之地,最忌杀生,你我?并?非宏悟的?对手。”
华瑶道:“据说宏悟出生于兴平十四年,照这么算,他今年九十八岁了,老人家武功再高,夜里不可能不睡觉吧。趁他熟睡,我?就……”
谢云潇侧目,华瑶唯恐窗外有人,改口道:“我?就立刻背诵佛经,度化自己。”
谢云潇却?道:“别怕,外面没人,你直说无妨。”
华瑶再次躺倒。她拽起谢云潇的?衣带,边搓边玩:“我?什么话都敢说。”
谢云潇躺在她身?侧,揽过她的?肩膀,让她枕在他的?怀里,还想?提醒她多注意措词:“你……”
华瑶倚靠着他,懒洋洋道:“你什么你,我?说的?话,就是王法。”
谢云潇从?她手里扯回?他的?衣带。她顺势仰起头,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偏过脸,她又亲了他一口。他被她亲得无话可说,她才命令道:“今夜我?留在寺庙里,你下山去忙你的?事。明天一早,我?们在山脚下的?凉亭里接头。”
谢云潇握紧她的?手腕:“山海县藏龙卧虎,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留宿。”
华瑶道:“我?还有侍卫。”
谢云潇道:“他们的?武功不足以护你周全。”
华瑶抬起手,指了指屋子外面:“那还有宏悟禅师,他保护了岳扶疏,也会保护别人……”
话说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岳扶疏原本住在县衙里,应该是山海县的?人救了他,把他送到了县衙。他伤势严重?,若非他自己要求,没人会把他搬进这间破庙。那他早就料到了我?不会放过他……纵观整个山海县,只有宏悟禅师能救他一命。”
谢云潇无意中捏紧了华瑶的?指骨。
华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好他个岳扶疏,满肚子阴招。”
她跳下床榻,飞快地穿好一双鞋,犹如一阵疾风般消失在深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