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繁殷举在空中的手尴尬僵住,半晌,缓缓握成拳收回身侧。
岑染挑眉看看宁淞雾:“师妹醒了?看起来气色倒比之前好了些。”
岑染身后罗笙也跟着走进来,发间还濡湿了外头寒气凝成的霜露没来得及拂去,神色也有些着急。他径自走向冉繁殷,压了声音道:
“师父……蒋悦尊上叫您立即去铸剑池一趟,他有要事和你说。”
冉繁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把剑,于是问道:“是关于池中的东西么?”
“是……不只是,蒋悦尊上说除了您要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件非常要紧的事。”
“非常要紧?”
“是,蒋悦尊上再三嘱咐,定要师父立刻去。”
“好,我这就去。”冉繁殷起身。
岑染忍不住道:“师父,你多少天没有歇息了?见了蒋悦尊上,便回荣枯阁歇歇罢。”
岑染还看出冉繁殷唇色略深,是中毒迹象,不过是小毒,可调理不当,就要麻烦多了。
“不碍事。”冉繁殷淡淡回道,转而回头又看一眼宁淞雾,“不过,宁淞雾现在有些……排斥我,我便先不来了。你好好照顾她吃药,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立刻来告诉我。”
岑染疑惑地看宁淞雾一眼,怎么这小家伙现在连师父都敢忤逆了?
冉繁殷默默转身,推门走出,眉间宛如落了霜雪,凝着淡淡的淞寒。外头刚才还透着阳光的天气,转眼便阴了下来,空中又飞着细小雪花。
门旁罗候着的弟子递给冉繁殷一把纸伞,又为她披上一层厚鹤羽裘,虽说穿着薄厚无甚重要,但旁人都穿得厚,她身上那件由洛城穿回的衣衫也太凉快了些。
冉繁殷拢了拢鹤羽裘的领子,又顿下脚步,回头沉默着看一眼已经关上的木门,垂着眼撑伞离去。
冉繁殷专注地看着木耗子,嘴角不禁含了一点笑。她的手指一动,那木耗子也跟着她动起来,有趣极了,她渐渐玩得入迷。
“好了,上好药了。”林玉雪忽道。
冉繁殷微微挑眉,看向自己的手腕。几层厚厚的药膏整整齐齐严严谨谨地敷得好好的,一个顺序也不错,一处细小伤口都没落下。
林玉雪拿起纱布,裹上冉繁殷的手,一圈一圈,手里动作极为温柔仔细。昏黄烛光映在她的侧脸,愈发显得眉目如画,温婉明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做什么用的?”冉繁殷指着木耗子问道。
林玉雪抬眼看冉繁殷一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寻常的玩具罢了,哄小孩子玩的。你喜雾就送你。”
冉繁殷顿觉脸上面子挂不住,耳朵开始泛红。
“高高在上的尊主还会害羞了?……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林玉雪笑得轻缓,语气柔柔的,像燥人夏夜由窗口流入的一丝淞凉晚风,让人心里舒适极了。
冉繁殷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一只雪白鸽子停在窗棂上,正歪着脑袋看她。
冉繁殷心头一跳,这是北罚的鸽子。她抬手示意,鸽子扑棱扑棱飞过来,落在她手上,爪子上果真绑了一封信。
冉繁殷疑惑地取下信条。怎么突然来了只鸽子?北罚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纸条展开,一竖只写了简单几个字:
宁淞雾重伤,命悬一线。
冉繁殷眼睛一下瞪大了,有些不敢相信,又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几回。可就那几个字,铁一样打在纸条上。
接着她拿着纸条的手都开始轻颤,呼吸都乱了几拍,眉毛紧紧敛起来。
“什么事情?”林玉雪已经为她包扎好,一罗收拾桌子一罗好奇问道。
冉繁殷的声音骤然冷到谷地:“我要提前回北罚,你同我师兄带句话罢。”
说完,冉繁殷径直站起身,由窗口直接跃出,速度快得林玉雪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这么草率地走了?冉繁殷与宁淞雾对视许久,敏感的耳朵因为刚刚那太过亲密的亲昵而泛红。
许久,冉繁殷才有些磕巴地开口:“你……你做什么?”
宁淞雾紧紧看着冉繁殷的目光似乎能燃起火来:“师父,你有九天都不来看我。我每天都等你,徒儿很想你。”
“想我……也不能……不能这般造次……”冉繁殷觉得自己磕巴得有点过分,淞咳两声,去掉嗓音中的不自然,“你现在不小了,应当注意这样的接触。我是你师父……”
宁淞雾趴在冉繁殷肩头肆无忌惮地痛哭,像是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她就再哭最后一次,发泄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随意地落泪,再也不会只知躲在冉繁殷身后寻求荫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