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夏看到顾简尘后背印着三条竖着的污迹,蓝色的裤子后面也染了一大片乌黑,不知他跑哪去沾身上的,正要开口提醒,后者拧了门就出去了。他偏头一看,门卡却被留在了玄关。顾简尘之前说陆老师让他今天帮忙管理门卡的,当时挺高兴来者,现在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落屋里?顾简尘在小操场慢步走了近一个半小时,天完全黑下来,阴暗的梧桐树把小操场上空的星月完全阻隔住。他在树下驻足,靠着树凝视了会远处阶梯尽头的出口大门。转身去小超市买了包烟,回来坐在突出的树根上,继续望着大门。除了最开始呛了口,倒也没有别的感受。这么又过去了半个小时,眼睛被熏得干涩不已。录制大厦进进出出人来人往,时不时便会从他身边不远处经过。他嫌吵,打了一打酒,去了小超市对面的二层露天阳台,面朝大门方向,吹着小风叼着酒瓶,好像一夜回到两年前——他父母传出死讯后足足三个月,他一个人在国外过的就是这样堕落荒唐的日子。他只是心里很堵,怎么都想不通。这段时间过得太匆忙,都没时间好好冷静反思,他和陆貅的认识时间,如今算满了也不过一个多月,为什么他会如此容易地放下心防?甚至因为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直接下了小卓面子?听到顾今哲对他的负面评价会生气,哪怕看到陆貅这些板上钉钉的信息,他心里还在怀疑……他一直知道社会的复杂,因此更钟爱建立自己的小天地,不喜与人深交,即使是小卓,他也没把自己的一切都和盘托出。那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他才会对陆貅说的话深信不疑?还是说,就像哥哥评断的那样,陆貅提前调查过自己,才会投他所好……否则,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喜欢开心果,喜欢茄煲肉,屡屡招惹自己却总恰好置身于他底线之上……是这个陆貅在他面前伪装得太好了么?这么一想,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可是……陆貅并不是顾今哲信息里证明的草包啊……不论如何,他得对陆貅长个心眼了。这世界上一不能容忍血亲疏远,二不能容忍亲友相欺。他坐在露台上重铸对陆貅的城墙,心防每分每秒都在加固,直到自认为固若金汤,才闭眼嗝过去。露台上星繁月朗,夜露浸在风中,在夜色中弥散开来。套房内,晚八点。陆貅又连续为三个学员结束了第三轮评定,抽空完了眼腕表。下一个进来的学员恰好是祝夏,他顺嘴问了句:“顾简尘呢?”祝夏答到:“就晚饭前看到了他,之后就一直没见着人。”陆貅不动声色:“晚饭什么时候?”“六点左右。”陆貅点头,不再多语:“开始吧。”九点,陆貅打开书房门,去客厅接了杯水,眼睛顺便扫了圈四周,没见着人。十点,陆貅宣布考核结束,所有学员结伴回宿舍。学员们都很累,但各个神采奕奕。有磨磨唧唧没进行第二轮或第三轮考核、又或原先没准备考核,到后来后悔了却没跟上节奏的学员,加上大部分因为身心双充实而无比兴奋的学员,混搭着在一起,临走前拖拖拉拉不想走,还想喝陆貅有进一步交流,陆貅只好冷着脸亲自打开大门,直接轰。那架势,摄影师都镜头都急促地颤了颤,尾随着学员们鱼贯而出。好几个学员走之前还来问陆貅,顾简尘是不是请假了,也没和他们说一声。陆貅脸色稍缓:“别担心。”晚十一点半,二层小露台。顾简尘瘫靠在护栏上,叼着瓶子,其实已经很久没往肚子里纯灌水了——撑。他嘴里支支吾吾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根棍子突然戳到他涨疼的肚皮,还坏心地用力往前送了送,随着这动作,酒水差点从嘴里返出来。顾简尘生气地把棍子挥开,好在那根棍子没再继续捣乱。头顶传来一道冷静如夜风的声音:“好喝吗?”“难喝。”上面的声音顿了顿,蓦然发出一声“呵”。地上十二个瓶子,还有八个没开盖,两个空瓶,他手里的瓶子还剩一半,地上还撒了一片,就这样,顾简尘已经醉眼朦胧了。顾简尘眯着眼看了眼高丽的黑影,怎么也看不清,他便咕哝喊着:“陆貅?”黑影没回答。顾简尘皱着眉,“小卓?你怎么找到我的?”陆貅拐杖又戳到他肚子上,冷声道:“起来。”顾简尘:“你怎么学得跟陆貅那渣渣一个语气?”陆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