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认识一个吧。”褚衿说,“聊得挺好,但是连他是哪里的人都不知道。”“行。”褚袔原本都没指望他弟能交朋友,站起来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以后多出去玩玩,多交点朋友。”想了想又加了句“明天跟我回家看看爸妈。”“行啊。”褚衿一走十多天,确实得回家打个尖儿,“你这次咋这么主动叫我回家啊哥?”“哎,俩人估计又交火了,爸叫我跟你回去哄哄咱妈。”褚袔说到这事就头疼。哥俩这对父母跟大多数人一样,吵吵闹闹走过了三十年,好像已经习惯这种生活模式,老了老了也偶尔“切磋”一场。都见怪不怪了,回去说和说和就行,不废啥劲儿。“那明天你早点下班接我,咱俩早点回。”褚衿说。“嗯,你六点楼下等我,回爸妈家吃。”褚袔说完就回了卧室。黄远盼回消息了,“累怂了我睡了。”褚衿回了个“小狗打呼噜jpg”,没再说话。杨启和的名字就在黄远盼下面不几位,他没有昵称,用自己的名字做网名。褚衿一直没看过他朋友圈,萍水相逢而已,虽然聊了不少,但不足以激发他的窥探欲——他对别人的生活特别不好奇。褚衿刚进爸妈家门,就咂摸出一点不同以往的味道。有一种叫做通感症的病,得了这种病的人会经历奇特的感官经验共生:一种感官刺激会不自主得触发另一种感官知觉。患者可能听到声音,都会立即在嘴巴里产生“味觉”,或者闻到一种味道,就能在脑海里“看到”一幅画面。著名的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就能“听到”颜色。褚衿当然没有这种“病”,但此刻他好像确实“看到”了空气中的凝固的负面情绪,老两口沙发两头一边一个,老爸看小说,老妈追剧,胶着地“冷战”着。“回来啦!”老爸看到儿子们进屋是真开心,今日必得云销雨霁,鸣金收兵!“快进屋,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俩了。”老妈不知道孩儿他爸已经把两口子闹别扭的事说出去了,一见到孩子们进屋就马上笑着往外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两口子过一辈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儿的时候,老爸也不是次次都跟儿子们说,只是这回俩人已经好几天不说话了,不得已才找孩子们“救场”。褚衿妈就这点犟,家里的闹心事绝对不跟孩子们说。褚衿本科,褚袔博士的时候,她骨折住院手术,这事儿哥俩儿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后来寒假的时候听老爸提了句“医院小米粥里的米粒儿仔细点都能数得过来。”俩人才知道父母连这事儿都瞒着。老妈就是这么个要强的女人,年轻的时候能生完孩子五天就返岗,中年了能把俩孩子背一个抱一个一口气带上六楼,到老了也能扛着家里没完没了的细碎事儿就是不往孩子肩头压。褚衿跟他哥也不是没劝过,“妈啊,辛苦一辈子退休了,就别围着我们转了,去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吧。”老妈当时咋回答的?褚衿记得她脸上的表情特迷茫,“我没喜欢的事儿,我就喜欢伺候你俩。”他听了之后好像咽了一大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喝水都冲不下去的那种,一大坨东西堵在胸口闷得人喘不上气儿。波伏娃说,“女人不是天生的,女人是变成的。”那又是谁让许许多多的女人变得跟自己的母亲一样,将选择坚强几乎变成一种本能反应呢?褚衿至今也没想明白。“做啥了妈,我弟昨天还说好几天没吃饱了呢。”褚袔轻轻推了下他不知道正琢磨什么的老弟,然后给了他一个“咱俩顺着妈,就当不知道”的眼神。“那咋还吃不饱呢,我说看着咋瘦了呢。”老妈上来拍拍褚衿,好像挑西瓜一样,听听回声儿就能判断孩子那点儿肉有没有缩水。“可不是啊。”老爸赶紧接媳妇儿的话,“我也看出来了,就是瘦了!”褚衿心想老爸犯瘾嘛这不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伸手搂了老妈一下道,“吃不惯那边的饭,没妈做得好吃。”知识点啊爸!学会了吗?“那咱赶紧吃饭去吧儿子们!我就让你俩天天回来吃嘛!”老妈显然很受用小儿子的夸奖。哥俩妈能把孩子回来的每一顿饭都做得跟过年一样隆重,桌子上盘子叠着盘子,椭圆的鱼盘下面愣是压了俩菜,都没地方搁碗筷。老爸殷勤得把老婆面前的菜往前推,被人标了一眼后,挠着后脑勺解释道,“那什么,我这不是看你没地方放碗嘛,你想吃啥我再给你夹。”老妈不置可否,只是吩咐,“盛饭去吧,四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