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保三人向北。既然没追上马二炮,常保觉得马二炮向北的面大,因为稍微动点脑子就能知道,向北一直走就能到运河,运河通南北,那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只要有钱,到哪里都不愁,我要是马二炮我也这样办,这是常保选择向北追的理由。而南边是山,过了山才是一马平川的田野和村子,而深更半夜的,山路肯定不好走。山下边不远是个村子,马二炮没打算留宿,就自己这个样子,要是被仇家发现了,肯定是死路一条,身揣金银财宝的马二炮当然不想死,一想到他的肉蛋儿子他就浑身是劲,哪怕现在瞎了双眼他也觉得前途光明。马二炮此刻最怕的倒不是那些不知道他底细的仇家,反倒是身后的追兵,他敢肯定,这帮人是奔着自己来的,原因不外乎身上的银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当家的刘发财也不能免俗。马二炮刚到村头,后边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马二炮暗叫一声不好,再想跑哪里还来得及。“二成,快跑。”马二炮从马上滚下来,虽然眼睛瞎了,可多年练就的功力一点没丢,否则他也撑不到现在。二成当场愣了,他搞不明白这个他喊姐夫的马子头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路上马二炮温和的很,因为凤莲,他对这个远房小舅子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想着自己以后跟凤莲娘俩在一起过日子,马二炮收敛气以前的戾气,很是家常的跟二成聊这聊那,弄得二成有好一会没明白,这马上的人是不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马二炮。马二炮的威名运河南北传遍了,当然,他都是以恶魔的面孔出现,因为传颂他的都是他的仇家,一被传成了二,再经过别人口舌的加工,就变成了三,变成了四,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喜欢吃活孩子的马子头就矗立在运河两岸的百姓的心中了。马二炮急了,虽然看不见,但大体感觉不差,于是就伸手给了二成一下子,倒是巧的很,这手打在了二成的腿上。马二炮快速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金条大洋都有,拽着二成的裤腿子给了二成,然后说:“往村里跑,这钱给你凤莲姐,你告诉她,我要是回去就回去,回不去就别等了,只要把稀罕养大就好。”二成这下子明白了,这马二炮等同于托孤了,于是把钱掖到怀里就跑,快得像受惊的兔子。他知道,跑得慢了小命就得交代在这了。常保看到路正中的一匹马,那马倒老实的很,不声不响,像是在等他们三个。常保没有因为马二炮眼瞎了就很大意,大当家的本事毕竟摆在那里,这几年跟着他混世,本领学多学少先不说,大当家的那份谨慎倒是都学到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马二炮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马二炮没有料到,这话竟然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啪。”一声枪响,把常保三个吓了一大跳,然后本能地就趴在地上了。这也是马二炮传授的保命的绝招,一个是跑,一个是躲,跑,怎么跑,躲,怎么躲,都手把手的教,全是多年积累的干货。常保三人没有料到,大当家的会先开枪,而且是在瞎了双眼的情况下,这要是没瞎的话,常保可是不敢跟过来。可饶是如此,三个人也是怕的要命,这怕是骨子里带的,第一眼见到大当家的时候落下的。马二炮开了一枪,明知道打不中人也得开,要是能吓跑最好,吓不跑就完蛋。因为眼瞎,马二炮这一枪就打了空,要是不瞎的情况下,他还真的不惧这三个人。眼瞎了,虽然没打到人,但是大体方向也不差,几乎都要打到人了。常保三个伏在地上,这时候也不在乎地上凉不凉了,保命要紧,子弹可不认人。钱是好东西,可你得有命花,没命花的钱不是钱,是纸,是空。就那么趴了一会,常保的胆子就慢慢大了,大当家的枪法他们可是见识过,如今一个没打中,那只能说明他真瞎了,一个瞎子,要是再能打中就神了。一念至此,常保就爬了起来,然后一挥手,示意另外两个靠过去。靠过去是靠过去了,不过都把手中的长枪端起来了,目标当然是原先的大当家的马二炮。“是刘发财让你们来的吧?”刘发财是二当家的名字。马二炮能想到的人只有二当家的刘发财,也只能是刘发财,别人不知道他眼瞎,更何况又是大冷天的深更半夜。伏在雪地上的马二炮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这刘发财是看上自己的钱财了,不然没别的原因,一个瞎子,又把大当家的位子让给他了,按理他该感激不尽,如今派人追了过来,只能是图财了,干马子图的不就是这玩意么,反正是抢,抢谁的不是抢。常保也不藏着掖着了,没法藏着掖着了,人家都猜出来了,再藏着掖着没必要了,于是就慢慢站了起来,既然马二炮已经挑明了,再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也会被那俩小子看轻,大当家的眼都瞎了,再害怕就没道理了。,!“大当家的,我们来是想送送大当家的,没别的意思。”常保说道,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话骗鬼还行,骗一个老匪,鬼才相信。马二炮哼了一声,这话骗小孩呢,他呵呵笑着说道:“噢,是常保兄弟啊,好啊,感谢你们还送我马二炮一程,好了,弟兄们的情谊我领了,回吧,后会有期。”常保来的目的可都是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哪能轻易地就被马二炮给打发了呢,再不济也得把钱拿到手,至于留不留他的一条性命,那还在两可之间。常保倒没想要马二炮的命,毕竟这马二炮是他们的大当家的,对大当家的下手,他不好意思,但是听话口,二当家的有那意思,但是没明说。“真的,你可不能亏了兄弟们的好心,我们仨就是要送一送大当家的,没别的意思,听说大当家的招子不亮了,兄弟们很难过,怕你路上有个闪失。”常保说起假话来脸都不带红的,自从落草以来,他一直跟的二当家的,对大当家的除了敬就是怕,如今大当家的瞎了,常保就没那么怕了,尤其作为三个人的头头,他更不能怕,他不相信凭他三个好人干不过一个瞎子。“那这样我得谢谢兄弟们了,这深更半夜的,真的不好意思。”马二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同时手中的枪慢慢地抬了起来,方向对着声音的来向。马二炮知道,凭三两句话是没法打发了常保他们了,那么,只有一条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得选。马二炮握紧枪把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悲哀,他马二炮一世英雄,没死在仇家手下,反倒要被自己人杀死,虽说自打干马子起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可这结果一旦来临,他还是不由地不甘心,就一个感觉:窝囊。李满慢慢靠近了马二炮,他觉得常保废话太多,对付一个瞎子还这么小心,有必要么。马二炮毕竟不是天生的瞎子,耳朵没那么灵敏,等到一个人偎过来,枪口顶到他的胸口时,他顿时愣住了,但是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毕竟作为经年的老匪,马二炮立马镇定了,他故作害怕的样子道:“别开枪,我把钱都给你们。”李满垂下枪口,心下却暗暗欢喜,这马二炮并不是不怕死么,枪口擩胸口上就怂了,也好,只要他乖乖地把钱交出来,也不是不能留他一命,毕竟是个瞎子了,还不是大当家的了,留他一命也未尝不可,好歹也是兄弟一场,哪怕大当家的没把他们当兄弟待。可是李满显然大意了,等他看到马二炮拿出的不是想象中的钱财时,已经晚了,晚得干净的,就见一道寒光闪过,李满的脖子一凉,然后一股血喷洒而出。李满到死都不知道,一个瞎子的身手竟然还这么好,还能让他一刀毙命。可惜,晚了。李满捂着脖子,双手的血热乎乎的,他瞪着惊恐的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慢慢地倒下了。常保愣了,然后才明白过来,他端起枪对着马二炮就是一枪。在常保开枪的同时,马二炮也开枪了,俩人几乎同时开枪,可是,一个双眼锃亮,一个双目失明,其结果可想而知。饶是如此,马二炮的一枪也是擦着常保的耳边飞过,带起的风竟然让常保有一种走夜路招鬼的惊悚。常保一枪打在了马二炮的肚子上,当场把马二炮打得一个屁股墩拍坐在地上。这一枪没有立马要了马二炮的命,马二炮都坐在地上了,手中的枪还是没停,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打光了匣子里的子弹。老匪的经验就是经验,拿命换来的,这是本能。常保在马二炮开第二枪的时候就趴倒了,可一边的同伙,叫德旺的就没那么幸运了,竟然好巧不巧地挨了一枪,这一枪打在他的膝盖上,让他当即跪倒在地。常保没敢贸然起身,这马二炮的本领他是真正见识了,在双眼瞎了的情况下竟然能让他们三个人一死一伤,这要是双眼全呼的,那还了得。马二炮捂着汩汩冒血的肚子,摸索着扯下缠在腰间的绑带,这么多年,他随身携带的就这几样,枪就不用说了,除了管枪伤的药就是绑带了。可是,没等他把绑带缠到伤口上,他的额头触到一个冰凉的玩意,凭感觉,那是枪管。“大当家的,你可别怨兄弟不讲情面,要怨你就怨二当家的吧。”“常保,算你狠,来吧,怕死就不是人养的。”马二炮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挨了一枪之后反倒坦然了,只是这结果有点难以接受,因为没死在仇家手里,也没死在官军的手里,却死在自己手下的手里。“大当家的,对不住了。”说着,常保当胸给了马二炮一枪。常保还是怕,别看马二炮已经成了废人,但常保就是没缘由的怕,他怕再耽搁下去,自己玩不过马二炮,夜长梦多。马二炮往后一仰,直挺挺地躺下了,手中还拿着一截绑带。常保从马二炮怀中搜出不少好东西,到最后连他手中的盒子枪也给拿过来插到腰上。,!“咋样了德旺?”常保关切地问道,还弓下身子要把德旺扶起来。德旺哎呦哎呦叫着,拄着枪也没能站起来,这近距离的一枪把他的膝盖骨给打碎了。”我扶你上马,回去再说。”常保使劲去拉德旺,不想德旺疼得站不起来,不拉叫的还没那么响,一拉反倒疼得鬼哭狼嚎一般。“你把枪背着,我来背你。”常保说着,帮着德旺把长枪背到背上。德旺一边骂一边扶着常保的肩膀,骂倒不是骂马二炮,而是骂自己倒霉,竟然被瞎子一枪蒙上,其实想想也是,马二炮可是胡乱开的枪,没打中常保,却把他给打中了,而且打得是极其重要的膝盖,要是打在胳膊上还好点,打在腿上怎么上马。“你等着,我去牵马。”德旺不等也得等,此刻的他一步都不能走,一动就疼得钻心。德旺没等来马,却等来一杆枪。德旺看到胸口上顶了一把枪,他顺着枪管看过去,他看到两只手,两只手成开枪的姿势,一只握着枪身,一只放在扳机处。再然后,他看到的是常保,常保的脸看不清楚,但是德旺就觉得冷,他不由地打了寒战。“常保,你要干什么?”德旺挤出这句话,这话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所以听起来很瘆人。“德旺兄弟,要怨就怨你倒霉,你活着也是个废人了,这辈子就这样了,到那边享福去吧。”常保一枪就把德旺打倒了。德旺直挺挺地倒下了,像一截木头。常保收了李满的枪,又把德旺的枪也收着了,然后翻身上马,看着雪地里三个人的尸首,常保冷冷一笑,然后对着东边山寨的方向说道:“二当家的,对不住了,我走了。”:()少年特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