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道:“父皇,您告诉我,二十年前,回风谷那一场同北燕的大战当中,您带回来的,真的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延和帝蒙了,他不知道女儿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女儿是如何得知当年在回风谷的事情,只不过联系起戚含章方才所说的所谓真相,看着女儿笃定异常的面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陆贵妃。不,不是陆贵妃,哪怕是她咽气之前,陆贵妃也从未用如此愤怒的眼神看过他。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早已经记不清陆贵妃的模样长相,只依稀记得那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人,甚至比起皇后楚楚可怜的娇柔,她更多了一份独立坚强的魅力。如果是放在二十年前,延和帝一定会给一个绝对的答案,可二十年后的今天,一个与自己长得并不是那么相似的女儿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犹豫了。二十年前,回风谷,北燕大战之后。他是不是真的弄错了什么?二十年前回风谷大殷军营军营设在了离回风谷不远处的一处县城之外,穆瀚将军刚带了五千精兵自西路逼退北燕十万人,堪堪救回了已经被围困五日的延和帝,因伤病众多,不宜长途跋涉,故而选择停留在此处暂作休整,待与杜老将军东线援军汇合之后,送延和帝返回京城,他们再北渡淮水,与北燕一战分立。回风谷中困着近三万士兵,因粮草短缺、伤药不足,大多都气息奄奄,营中军医早已忙得脚不沾地,锅里咕嘟咕嘟煮着大锅药,人来了先喝上一碗,预防传染。实在没有办法了,就连将军夫人都只得跟着过来帮忙。秦榛短衣裤穿着,怎么舒服、怎么好干活怎么来,帮着搅和大锅药,口鼻处挂着一块白色丝巾罩着,只见一个亲卫跑了过来:“夫人!夫人!人醒了!”秦榛眼睛一亮,把自己手里的活儿赶紧找了另一个人来帮忙,自己跟着亲卫往军营之中一处隐蔽的大帐中跑去。直接掀开帘子进去,大喊道:“老穆!”正站在床榻旁皱着眉头、一身铠甲的穆瀚转过头,见自家夫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人醒了?”秦榛急忙问道。穆瀚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看向床榻上面的那人。那人浑身上下都是伤,当时就出来的时候肩膀还被一根羽箭直接贯穿了,手臂和腿上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伤口,最可怖的是眼睛,被一圈一圈的纱布围着,纱布还隐隐约约冒着药味。秦榛看向一旁的军医:“他如何了?”军医捏着胡子,叹了口气道:“可能需要恢复一段时日。”秦榛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倒是床榻上的那位勉强笑了笑,沙哑着道:“无妨,已经有人去帮我煎药了。”他话音刚落,那边就掀开帘子走进来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一身短衣衫,头发简单地绑住了,没戴任何首饰,面上也跟秦榛一样蒙了一块纱巾,但没遮住她微微上挑的精致眉眼,微微勾唇之时竟带了三分妩媚的气质。秦榛刚开始没认出人来。那姑娘也不吭声,将药端了进来之后就坐在床踏边,一勺一勺地开始灌床榻上那人喝。秦榛:“……”这么熟悉的操作,她好像知道是谁了。军医说完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伤兵营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秦榛同穆瀚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口药还没喝下去就立刻又被灌了一口,心里面急得很,但也拿那姑娘无法。直到药灌完了,那姑娘把药碗往地上一放,拍了拍手,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帐中,丝毫不管床上那人死活。秦榛叹了口气,跟穆瀚对视一眼,追了出去。穆瀚则轻轻拍了拍床榻上那人的肩膀,道:“委屈陛下了。”躺在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正是受伤的延和帝。回风谷一事乃是二王爷、三王爷与北燕勾结才发生得如此突然,而此刻他们所在的营帐中能打仗的人不过三千,伤兵更是占了八千,若是此时再让别人知晓大殷的小皇帝就在这种破败的军营里头,更是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乱子。故而穆国公一打主意,干脆说小皇帝已经被杜老将军接走了,这个军营里根本没什么“陛下”。延和帝有气无力地道:“伯远,疼……”穆瀚吓了一跳,发现自己拍错肩膀了,赶紧换了一边拍。延和帝:“……”穆瀚贼兮兮地凑到延和帝的耳边,悄声问道:“陛下,咱们这是有皇后娘娘了?”延和帝从耳朵根子红到了鼻头:“别、别瞎说,人家姑娘清白着呢。”穆瀚嘿嘿笑道:“人家姑娘清白,可你对人家姑娘可不清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