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宁道:“以安!穆家不会。”穆以安笑道:“我当然没在说自己家,我说的,其实指的是皇家。”高羽琛脸色沉了下来,似乎预料到了穆以安接下来会说什么。她继续道:“皇家到现在只有一个戚含章,还偏偏又是个女儿家。宗室之中也只有陛下的唯一的弟弟齐王有个小儿子。皇室一脉子息单薄,陛下又是个爱守着长乐宫懒得开枝散叶的。将来八成帝位是给齐王的。“届时,含章又该如何自处?”“皇家会选择将她下嫁世家,作为牵制的筹码和利用的工具。京城权贵之中,最适合的,莫过于武将门穆家和文臣门高家。三哥你嘛……我估计一般姑娘家都看不上。”穆以安抬头看着高羽琛,故作顽皮地笑道:“不过羽琛哥若是真娶了含章,怕是我和我二哥都跟你没完!”高羽琛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想太多了,我这么闲散性子,别说你,就你二哥那个闷葫芦跟我闹起来,我都不能求个安生。”穆以安跟着笑起来。穆以宁看着妹妹的笑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穆以安的手不似京城大家闺秀一般肤如凝脂、白如霜雪,纤纤素手这个词跟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双手的手心都被一道不宽不窄的浅色伤疤横贯而过,这是自小学习马术留下的印子,十个指腹都是大大小小的茧子,是在军营中学习枪剑留下的,左手大拇指中间还常年一根小小的布条,是边关军医给她做的,说她练习射箭的时候常常会伤到这个地方,三天两头就血肉模糊的,总怕她就只觉得是小伤就不管,将来落下来个疤,可得丑哭了。她哪里像个姑娘了。穆以宁不由得轻笑。他一点儿都不心疼,反而还很替妹妹感到高兴。因为这才是妹妹想要的日子。他又想到方才昭平公主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就像方才穆以安质问他们的那句话:“届时,含章又该如何自处?”穆以宁轻笑一声,道:“昭平公主倒不用你担心,她的本事比你还大!”“啊?”高羽琛道:“我两年前离开京城的时候,昭平公主就已经开了翠微楼。不过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你三个哥哥并我知道。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穆家和高家都在帮公主去做她想做的事情。”穆以安睁大了眼睛:“她、她十三岁就去开酒楼了?!”“可不是,早就说了昭平公主比你能干!”穆以宁没好气地奚落道。穆以安开始慌了,转头向高羽琛喊道:“羽琛哥,有钱吗?借我点!”“你想干嘛?”“我三个月零用钱全进戚含章那个女人的口袋了!你说我想干嘛?!”“……可方才殿下都说了这顿饭算她的。”“不行!一码归一码!”“什么……什么一码一码的?”纵使学识渊博如高羽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她是什么意思。“我请含章吃饭,这是一码。”穆以安一本正经地道,“我没钱了,这又是另一码。”穆以宁道:“你为何不找我要?”穆以安吐了吐舌头:“找你要了我就欠了你的了!我不干!三哥你就爱变着法儿折腾我。”“……那你找羽琛哥要不也是欠了羽琛哥的。”“那不一样!”穆以安得意洋洋地道,“我找羽琛哥要,羽琛哥就会去找我二哥要!懂了吗?!”“……?”纵使心术纵横如穆以宁,也不明白小妹这神奇的逻辑。高羽琛却是听明白了,耳朵根都红了,轻咳了一声,警告地瞪了穆以安一眼。穆以安又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围猎延和三十五年五月,赶着暮春时节的尾巴,延和帝举办春日围猎,一干达官权贵人们齐赴祁京以西的猎场。京中的制衣坊突然开始忙了起来,为京中大家小姐夫人们赶制衣裙骑装,宫中的司衣局轻松一些,相较往常的围猎,只用多赶制昭平公主的两套衣裳就够了。穆家大哥自掏腰包,也给小妹定制了一身火红色的骑装,说是实在看不下去她那几套搓洗得发白的破布烂衫。穆以安被大哥按着脑袋做了两身衣服,还有一身是他爹爹看中的,说是她穿上好看。自穆夫人过世之后,将近十年了,京中的制衣坊终于接到了穆家来的女装订单,不由觉得十分稀奇。穆以安本不想去,看到那群莺莺燕燕她就心烦,但听说戚含章也要去,也就跟着期待起来了。坤宁宫主殿承乾殿玉璇将这些趣事讲给戚含章听,戚含章只是咬了一口司膳局送来的糕点,道:“这围猎倒不如叫相亲流水宴。我得去看着以安,省得被哪个不长眼的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