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张小脸瓜子,现如今鼻子下边裹了一圈草,红唇上还沾着泥巴。发髻也歪了,歪的角度十分诡异。这可正是穆国公家的老幺,穆以安。戚含章这边还没笑完,穆以安就已经羞得脸都红透了,跺着脚怒道:“含章!!!”“好好好,我……我不笑、不行啊哈哈哈!”穆以安委屈地一屁股蹲儿坐在了戚含章对面的石板凳上面,小嘴耷拉着,大眼睛还想方设法挤出几滴豆大的眼泪出来,怪里怪气地道:“只可怜我一心一意觉着你那马车太颠,想着我帮你驾车你会更稳当些……有人陪你说话的话回来路上也不至于闷得慌……”说着说着,还哽咽地抽泣两声,“我早饭都没吃,巴巴儿地冲到白马寺,连你人影儿都见不着……呜呜,我、我、我哪儿知道大哥今早回来!城门口就被他逮着了!我就只能赶紧跑回来……哪想到刚一转头就见到你的马车……呜呜呜,你还不等我……让我避避那煞神都好啊!”她说得真心诚意真情实感真真切切,戚含章越听越心疼,心下晓得这丫头就是在胡说八道夸大其词,但还是耐不住给她委屈受,赶紧屁股挪了窝,坐得离她更近一些,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绢,小心地帮她擦着眼泪和泥巴,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我错了还不成?给你赔罪啊……别哭了,哭得我都心疼了!”穆以安把脸贴着她拿手绢的手一个劲儿地蹭,一耸一耸地抽噎着,那小模样,委屈死了!戚含章急得头都冒汗了:“乖、乖以安,我已经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了,午膳传好了,既没吃早饭,午膳可要多用一些!”“饭?!在哪儿?!”穆以安顿时活了,豆大的眼泪淌一半果断塞回了眼眶里头,肩膀也不锁着了,背挺得老直,一个劲儿的伸长脖子,头四处转着,鼻子高高扬起到处嗅着香味。戚含章:“……”一把把自己的手帕摔在了石桌上。“有肉吗?是鸡肉还是羊肉?!我想吃鸡肉,羊肉太膻了!不要煮汤,把我二哥从益州带过来的那辣子泼上!”穆以安自己说着说着都开始流口水了。戚含章木着脸站了起来,失了魂一样慢慢往膳厅挪,穆以安拽着她的衣袖:“含章含章!吃什么呀!”戚含章停下脚步,转过去看着穆以安,活像看见了一只伸着舌头“哈哈”喘气、眼睛放光等着开饭的大狗子,冷冷地道:“全素盛宴!”“什么?!”穆以安又蔫了。可还是死死地拽着戚含章的衣袖不放手,十分无力地跟在她身后碎碎念:“含章啊……你怎么能那么对我!”“含章啊……我今早追你追得那么苦!”“含章啊……我的好含章啊……”戚含章终究是憋不住板正的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笑了起来,眼中流露出无奈与宠溺。小小的穆老幺穆家老幺,大名穆以安,京城人送外号“混世大魔王”。穆国公当年盼星星盼月亮,可盼来这个唯一的小女儿。穆家三兄弟团团围着看襁褓里的妹妹的时候,却是晓不得这个小娃娃已经定了亲。按这道理来说,家里有个妹妹,就像藏着个宝。若是爹娘还不待哥哥们好好把玩这个掌上明珠就早早得帮别人家定了下来,这帮猴崽子自然是不得要上门打闹挤兑一番。可这亲事定得古怪,她几个哥哥头凑头嘀咕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是保住小命,莫去招惹人家。原因无他,他们娘当年脑子一热,亲事是跟贵妃娘娘谈的。还是个指腹为婚的赌博游戏。穆家大哥因此时常教导弟弟们赌博伤身。原先两个娘都只是当玩笑一样开,可哪知道贵妃突然戴罪而死,延和帝也不大待见这个孩子,玩笑竟有隐隐成真的感觉了。穆家二哥因此时常教导弟弟玩笑不能乱开。可又是谁能料到,两个娘都生了女娃子。穆家三哥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去教导嗷嗷待哺的小妹。穆以安就这么流着哈喇子,一巴掌拍在了她三哥的俊脸上。戚含章自小在宫中长大,宫廷礼仪、吃穿用度、作息早晚全都是被宫中老嬷嬷们一手调教出来的。贵妃娘娘当年留给公主的苏嬷嬷去长乐宫中跪了两天,方请来了皇后的一朝恩赐:准许穆国公夫人携小女儿穆以安时常进宫来探望探望昭平公主。延和帝不喜这个姑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穆家虽有兵权在身,但一心一意去扶持一个注定不会有什么出息的公主,也是被京城一众权贵笑话了不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