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端着水壶走出去,但身影窈窕之中,我却看出了她的慌乱,她的困惑,还有眸中一丝丝的羞喜。
性爱是我的瘾。
它脱离现实的羁绊和道德的管辖,如涸鱼回到海洋,系网之鸟飞返森林。
尤其是在十七岁的那年,我和母亲合伙撬开了伦理的脚镣,从世俗的牢房逃狱后,性爱予以的自由,使我在不可能的花岗岩上种出了艳美的花朵,虽然这花朵含有巨毒,仍是甘之如饴。
叫我怎能放过她呢?
当她清丽的脸上布满惊愕时,我看到了她黑眸里闪过的喜悦和娇呤。
上天注定我们逃不过宿命的飘零,会让我们之间喷洒出烈焰般的激情。
我后来回想过当初的鲁莽和冲动,原来是验证了回烟的一个梦,她说:“我活着,好像是为了考古上辈子的一个梦,有人不断的在我梦里叫着我,站在长廊的尽头,明灿而又柔和的灯光流泻直下,照耀着他容光焕发的面孔,他高大而俊美,令人为之屏息。”
她说,我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
等我把猪蹄膀放进高压锅里焖时,艳阳高挂中天,我走出厨房,到了庭院。
院墙另侧站着一棵相思树,树下站着一个绝世佳人,白底细花的薄绸旗袍,原本的盘髻散落下来,如瀑,如缎。
她正摆弄着一盆茉莉和一盆玉兰,细腻而幽邃的远芬,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抵挡的。
她们的体香活泛在空中,嗅得人神摇摇意恍恍。
我闭眼,感觉着性欲在胸臆测之间喧腾,那澎湃的力量让我紧闭双唇不敢张口,只要一条缝,我怕我会吐出一万句猥亵这美妙的人世。
“相比而言,我更喜欢这桂花。花开时高洁清芳,气质更形高贵。玉兰香得过于醇厚,而茉莉更是太过浓冽。”
我来到她身后,那醉鼻的气味更是攫人,我心头鹿撞,感觉从未有过的焦虑、无助、不安。
她悠悠地转过头,对我说:“我其实是在听蝉声。我喜欢蝉,它高踞树梢,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是翅科中的隐士。”
我惊呆了。
长久以来一直想要得到的那种感动忽然来临,心中霎时充满着刺痛的狂喜,伴随着一种甘美得无法言传的战栗,是灵魂深处隐约传来的召唤。
“所以我喜欢夏天,尤其是晨间听蝉,更显高洁。桥儿,你喜欢桂花,应该也是喜欢其中的清远意象吧?”
她的睫毛又黑又长,带着夏日幻想与慵懒的蛊惑。
“不是有位作家说过吗?‘春天,像一篇巨制的骈俪文;而夏天,像一首绝句。’”我顺着她,聆听,也是一门艺术,尤其是捕捉到她话底的那份轻愁,有倾吐不尽的缠绵。
她只是怔怔的看着我,眼神中有一丝渴望,一丝忧虑,更夹杂着一种莫名的悱恻情绪。
“姐,午间听蝉,过于喧嚣。我晚些过来陪你,一边散步一边听蝉,在夏日的黄昏。”
“唉,桥儿……桥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吐气如兰,在我眼前幻生幻灭,散佚成诗,如浮烟幽幽,曳着天风,美得竟是如此凄清。
“你知道吗?我是你徐伯的学生,也是他的续弦。”
她喃喃道。
“嗯。徐伯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应该读高三年吧。”
我注视她,有一双修长的手,十指纤纤,纯粹是为艺术而生。
我知道,她是主修钢琴,当年选修徐伯的古典文学专业,与徐伯的这段师生不伦恋,曾经轰动一时。
之后不久,徐伯的原配含恨去世,留下了一个五岁的女儿徐素君。
窜着火焰的光影浮映着桂树和她如玉的脸,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别看她那时还小,至今还恨着我呢。认为是我害死了她妈妈。”
这画景定格在我的眼中,她的脸软软地晕着,渐渐变成泛着嫣红的照片,我久看成痴,在流火的午间。
“唉,这是命!桥儿,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找到了……”
她在犹豫,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走吧。他们应该也聊得差不多了。”
我凝视,被她凄迷的神情吸引,恍惚间一个浪头破空袭来,化成利剑刺穿了我的身体,我刹那间知道了,什么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