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珍点点头,把冬珍从地上拉起来,“走吧。”
明新微这才问福云:“当初明二哥同我讲,他把你们安顿在济州城内的邸店里,怎么又会遇到三叔三婶呢?”
福云道:“当初我们几个出山来,确实同二郎君碰面了,也按照女郎教的,把话转述了,二郎君急的不行,要去联系准、嗯,陈官人。当时兵荒马乱的,二郎君身边也没有人手,只把我们安顿在济州城邸店里。后来不知怎的,济州封城要开始严查细作,听说好像是粮草被烧了。”
“我们几个既没路引文凭,又没保人,如何敢多待?一时也联系不上二郎君,只好给店家留了口信,想着先回东京来。但我们也不太拿得准路线怎么走,也怕给人诓去卖了,问了好几家商队,也不知是否可靠,最后听说有货商要路过兴仁府再去东京,想着方向倒是对的,就跟了那个货商。”
“也是菩萨真人打了盹儿了,我们经停兴仁府时,竟然碰到钟嬷嬷,一眼被她认出来,就这样,我们被带回了老家宅子里。都怪我,当初要是咬咬牙,去营里找二郎君,也就没这些事了。”
明新微宽慰道:“战时去营地里找人,哪有那么便宜,稍有不慎便被人当做细作抓起来,小命都丢了。你想着回东京,很是妥当,本没错的。”
福云这才收了懊恼,又继续细细道:“我也是到了老家才知道,原来他们都以为女郎你在别处养病,又问我具体是在哪处,现在怎么样了,何时能好,我们又为何会跟着商队回东京。我什么也没敢多说,只说主人家吩咐我们回东京去,别的不让多说。但看样子他们也没信,明里暗里打听。”
“上个月,他们忽然限制我和秋珍走动,冬珍又不见踪影,一行人开箱倒柜低收拾行李,说是怕战乱波及到兴仁府,要上东京来避一避,我就知道糟了!”
福云看她家女郎并不如何生气,又大着胆子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多半是冬珍年纪小,被人话里话外套出破绽,钟嬷嬷那边又捏着一众人的身契,再加上诚大官人和老员外升堂坐镇,她一个小丫头,哪能经得起这阵仗,被人夹枪带棒地一吓,恐怕就什么都招了。”
明新微表情淡淡的,语调却轻松:“嗯,我省的,不妨事,左右这事儿说开了,倒也松快!总之这事啊,怨天怨地,怨时怨运,爹爹也没怨到我头上,有他帮我顶着,怕什么的?”
其实未归家时,她心里何尝没有忐忑,之前同明天父针尖对麦芒顶地几句,一则是不想将端王的事摊开来说,二则也是带着几分莫名委屈的负气话。因此先前在堂外时,她听见明父喝止众人,说“误落贼窝,非她所愿,如今既然回来了,前程过往,不必再提”时,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那是,从小到大,我看得真真的,这合府上下的女郎郎君,若论主君的上心程度,谁也越不过女郎去!”福云也是孩子心性,说了几句便高兴起来,感叹道,“兜兜转转一圈,可算是回到正轨了,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家的狗窝——哎呀,我不是说这里是狗窝,总之就是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嘛!”
“你也觉得是回到正轨了?”明新微忽然问,“之前在山间小院收拾行李时,你不也诸多舍不得吗?”
“舍不得归舍不得,难道还能在那住一辈子不成?”福云摇摇脑袋。
“说的也是。”明新微半真半假打趣了一句,“我还当你要舍不得那身上纹着狼头的人呢。”
她和杨束去贝州时,福云几人在山间时曾被吴有胜庇护过,后来她也看出两人私下有些交往,只是没有说破。
福云愣了一下,才道:“人给逼上了戏台子,勉强唱两句罢了,哪能当真呢?而且他当初嫌弃我脸上胎记,说我丑八怪,我都记着呢。”
福云说完,又小心翼翼问了句:“女郎,你还记挂着杨郎君?他这人是很好,一窝水贼里,属他是顶好的好人,功夫也俊,人才也俊,但是——”
她想了想道:“除非陈家眼睛糊了鸟屎,不识女郎您这块金镶玉,要同您退婚,杨郎君再剿匪立了大功,同陈官人一样升官耀祖,再遣了媒人上门来,那主君看在这场奇缘的份儿上,也许能勉强答应。”
明新微噗嗤一声笑了:“陈家眼睛糊没糊鸟屎我不知道,不过这婚我自会退的。但倒不是为了你口中的杨郎君,是我自己不喜欢罢了,而且他也不会立功上门来,现在呀,应当回大理去了。”
“什么?回大理去了?”福云惊讶道。
福云不知晓后面加味七日散的事情,也不知道杨束要尽快回大理引出护心蛊,明新微也不打算多说。
明新微笑道:“我们既回到正轨上了,还不允许别人也回到正轨上吗?”
“可是……那他就再不来了吗?他那么厉害,随便应个武举,也能来我朝出仕,这样、这样你们也能成呀?”福云脑瓜子一转,倒盘算上了,掰着指头算道,“就是主君怕是有些不喜,东京的房屋忒贵,到时候赁屋的钱,恐怕还得女郎你从嫁妆里倒贴,不成不成,不如让他倒插门吧?他在此处无根无基,无亲无友,也不怕丢人。”
明新微听得失笑,心想福云倒是同明二哥不谋而合:“他生长在大理,有师门相护,此番回去了,不知多快活,不比在这里当个憋屈的小武官儿强?”
“那、女郎你不是喜欢他吗?”
明新微倒也没否认,只是淡淡道:“喜欢和厮守,是两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