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白天频繁犯困,在学校还控制得住,放了学却不得不借钟意的床补觉。床单上早就没有她的经血了,只有被用力揉搓后留下的痕迹,昭示这里是她圈过的地盘。
陶然九年级困,十年级也困。搓橡皮泥困,玩拼图也困。她二月送了那盒一千片的纯白地狱给钟意当生日礼物,瞌睡互相传染,两个人睡睡醒醒,到叁月春假,才拼完一个角。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陶然从钟意床上坐起来,痛定思痛:“拖到你十七岁生日都拼不完要怎么办呀!”
被横行霸道的睡姿挤下床、不知道已经歪着头靠在床边多久的人,则习以为常地递来马克杯。
“拼不完的话,就没有十七岁生日礼物了吗?”
哪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前置条件——
水温温的,杯子热热的,陶然的白眼没翻起来。
她下唇贴着杯沿,说,那倒不至于。
不至于,当然不至于,但——别的十六岁男生享受青春的时候,钟意在这里日复一日地陪她玩拼图,还要从十六岁玩到十七岁……
会不会太可怜了一点?
她是说过“多等几年再变成男生”,但他长高的速度明显没把她的话当回事。那个头发像暖乎乎的栗子、眼睛像甜甜的金棕色巧克力包装纸的小吉祥物,如今被亚裔血统的黑色素占了上风,只有在太阳下浅浅反光的睫毛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他跪坐在低于她视线的高度,像个软蓬蓬的毛绒玩具。可他也十六岁了。
他单手递过来的马克杯,她双手才捧得住。
怎么看都不像还没长大。
钟意没关系吗?真的没关系吗?
被共犯的头衔困在这里,在五彩斑斓的高中生活和看不到尽头的纯白拼图之中选择了后者,会有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觉得被她拖累吗?
陶然及时中断了思考。
她放下马克杯,重新缩回被子里。钟意对她刚摸过鱼又要摸鱼的行径见怪不怪,揉揉眼睛,独自推动进度条。
拼图碎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地毯上,像沙漏缓缓流动的声音。
半睡半醒之间,从没深思过的事情冒出头来:开始长大的象征,女生是月经,男生是遗精。
好像也会流到被子和床单上。
钟意有过吗?
陶然往被子里沉了沉,悄悄吸鼻子。
……香香的。洗衣液味。和钟意身上的味道一样。
陶然闻的时候没多想,闻完才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太合适。
钟意抬起盯拼图盯得湿漉漉的双眼,给她一个无声的问号。没等陶然开始尴尬,他凑过来,也闻了闻她。
陶然痒得缩脖子,双手并用直取侧腹,将胆敢窝里斗的共犯击退至一臂外。
什么男生,什么长大——对他来说全都太早了!
陶然哼笑一声,用手给脸降温,手心用完用手背。
……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