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这个“苦主”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善类。
他认为叶小天要把华云飞带走,只是为了进一步打击他的威信。
如果让叶小天把人带走,一旦华云飞对这个疯子典史说出青山沟血案怎么办?
可是,有什么理由拒绝官府接收人犯?
看这疯子的架势,只要他齐木敢拒绝,立即就是一场“全武行”。
这件事上,叶小天占足了大义名份,又有百余名民壮、皂隶、捕快们做帮凶,实力已不逊于己方。
罗小叶那个混蛋神色不善,显然对刚才的事还耿耿于怀,想让他出手帮忙怕也有些困难。
齐木念头急闪:“罢了,就算华云飞对他说出青山沟血案又如何?终究不过是华云飞的一面之辞!徐林、祥哥儿等人都已死了,这个疯子想拿到真凭实据谈何容易?在此期间,我便动用杀手锏,迫使花知县解除了他的职务,到那时这只没牙的老虎还不是任我摆布?”
一番利弊权衡之后,齐木咬着牙根摆了摆手,示意交人!
他的脸皮火辣辣的,早在七年前他狞笑着一刀捅进程老大的心口后,这种在强者面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屈辱就再不曾有过了。
但是今天,这种屈辱感再次涌上了心头。
范雷见老大让步了,含恨退开两步,恶声恶气地道:“把人给他们!”
看到齐木带着他的手下灰溜溜地离开,皂隶、民壮、乡丁们都挥舞着武器欢呼起来,他们头一次有这样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们终于明白原来齐木也并非不可战胜。
叶小天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也笑了,他知道他已经在这些人心里成功埋下了一颗种子,而这种子很快就要生根发芽,看似稚弱的嫩芽,却能把压在它们头上的那尊沉重的石像顶翻。
他转身看向华云飞时,笑意才丝丝敛去。
不等叶小天询问,华云飞就平静地道:“我的确杀了二十多人。”
叶小天道:“你一定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华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温暖,又道:“杀人偿命,我该死!你是官,你抓我,我不怨你。我只是遗憾,还有一个人最该死,可他还没死!”
叶小天沉默片刻,缓缓说道:“那个人,的确该死!该死的人,就不该让他躺在床上寿终正寝。”
华云飞惊讶地看向叶小天,他没想到叶小天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叶小天转向苏循天道:“带他回去好生安置,回头我要提审!”
苏循天听二人对话时,眼珠子就一直滴溜溜地打转,这时忙答应一声,向捕快们招招手,一副枷锁便铐到了华云飞的脖子上。
华云飞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随着捕快们转身离去。
叶小天望着华云飞远去的背影正在出神,忽听看见罗小叶向他走过来,眼珠子红通通的。
叶小天有些诧异,此前发生的一切他并未看到。
罗小叶瞪着血红的眼睛对叶小天道:“我跟你一起干!若违此誓,有如此刀!”
罗小叶说完,“刷”地一声自鞘中拔出长刀,一手攥住刀柄,一手以拇指和食指掰住刀尖,用力一拗。
只听“嘣”地一声响,一柄钢口甚好的腰刀便崩成了漫天激射的碎片。
罗小叶沉声道:“罗某先去为兄弟料理后事!贤弟有差遣时,只消一句话。告辞!”
叶小天当然明白罗小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叶小天决心对付齐木之后,他曾经拜访过几个人,其中有几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个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王主簿,另一个就是罗小叶了。
叶小天曾特意了解过,弄清了罗小叶和齐木之间的关系。他那次专程找罗小叶密谈,就是希望能够说服罗小叶站在他一边,与他一起对付齐木。
叶香兰的满腔情思全在叶小天身上,对此自然是极力赞成,但是罗小叶却拒绝了。
罗小叶跟齐木之间的芥蒂很深,但这还不足以让他奋起抗击齐木。
个中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怯懦,而是因为齐家对罗家有大恩,他不希望被人骂他忘恩负义。
叶小天有些诧异,也有些失望,他没想到两人私下里喝酒淫乐时关系亲密得赛过亲兄弟,可在大事上罗小叶却如此坚持原则。
叶小天再三劝说,最后罗小叶只是含蓄地表示可以保持中立。这让叶小天对付齐木的胜算少了几成,叶小天忧心忡忡,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