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李秋池看着叶小天铁青的可怕的脸色,担心地唤了一句。
叶小天握紧的双拳慢慢放松开来,沉声道:“李先生,你是贵州第一大状,你告诉我,这等案子,按照常理,应该如何判决?”
李秋池苦着脸道:“按理自然该判绞刑。学生记得,弘治年间,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案子,而且就发生在天子脚下……皇帝批复:马纪强闯民宅、奸淫妇女,蔑视法度之至,即斩之;马纪家人行贿,统统枷锁发边卫充军,永不赦还;马聪等人作为胁从判处绞刑,秋后问斩。”
叶小天两眼登时放出凶光,李秋池赶紧补充道:“可是东翁你要知道,中原的官宦人家,哪怕是皇室子弟,也没有特赦之权,而土司人家是有的。土司人家对治下土民如有不法之事,可以赎金代罪,这是洪武皇帝时便定下的规矩。”
叶小天凶狠地道:“治下土民?那洛氏一家可是汉人,是迁居此地的汉人!”
李秋池摊手道:“可谁叫他们定居在土司地面上?三里庄是张氏辖地,依常理,居其地,即为其民。就像番邦外人,居我中国之地,便要受我朝律法约束。”
叶小天冷笑道:“常理?当初洪武皇帝与土司们的约定,是对其治下土民享有赎金抵罪之权,不是么?洪武皇帝并未注明异地百姓迁居其地,便是其治下土民,不是么?张家治下土民不用向朝廷纳税,而洛家却是要向朝廷纳税的,所以,洛家根本不算张氏土民,不是么?”
叶小天一连三个“不是么”,问得一向牙尖嘴利的李秋池张口结舌,只能讷讷辩解道:“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啊。东翁坏了规矩,便是与所有人为敌,介时东翁该如何自处?死者已矣,何必自找麻烦?再说东翁方才也问学生,依照常理该当如何判决,而此案的人犯恰恰不在常理之中……”
叶小天怒道:“常理?老子今天跟那些不讲道理的贵人,就是不想讲常理了,又怎么样!”此时的叶小天像极了疯狂的赌徒,可赌徒是为了不甘和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又为了什么?
叶小天转身便走,李秋池追上两步,问道:“东翁欲待如何?”
叶小天道:“我欲效弘治天子!”
张道蕴等五人被苏循天带人押回班房,等着司狱官接手。
张道蕴见其他几人垂头丧气,不禁斥责道:“瞧你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没出息!你们以为他叶小天真能奈何得了咱们?”
张纮有气无力地道:“那个姓叶的判了咱们死罪,等特赦要两三个月,我不想坐牢。”
御尘“嗤”地一声冷笑:“你真是白痴!就算他把咱们关到狱里,你以为咱们就能遭罪?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你就是想叫两个女人进来快活快活也不成问题。”
项飞羽苦着脸道:“我认床啊,换了地方会睡不好觉。”
张道蕴“呸”了他一口:“你们也不想想,那监牢是谁家开的?是我们张家!那司狱官任忆冰,就是我们张家的姑爷子。你想蹲大狱那你去罢,反正我今晚是要回家吃饭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说着,华云飞突然带了几个帛隶过来,把他们又提了出去。
张道蕴瞪着华云飞,一脸乖张地道:“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姓叶的走狗。等小爷出去,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小爷不把你们整治得死去活来就不姓张!”
华云飞冷冷地道:“等你出去再胡吹大气吧,带走!”
公堂前,花经历、江经历带着一班衙役帛隶齐刷刷跪了一地,一个个体若筛糠。
花经历满头大汗地道:“大人,使不得啊!处决人犯须得朝廷同意,没有御笔朱批,谁敢擅杀人犯?”
洛父洛母也惊恐地看着叶小天,他们根本不敢相信,叶推官竟要立即处死那五个畜牲。
坦率地说,叶小天能判决那五人死刑,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不敢想象的意外之喜了。
叶小天对花经历等人冷然道:“你们只管听命行事,一切后果,本官承担!”
推官老爷疯了,花经历他们可没疯,谁会陪着一个疯子一起疯?花经历他们连连摇头,坚决不肯从命!
叶小天眉头一皱,复又舒展。
他早知道这五个恶少的家族在本地势力根深蒂固,如今他要严惩这五个败类,就必须得快刀斩乱麻。
否则只要让这五个人离开刑厅,便不再受他控制,再想予以严惩也不可能了。
幸好叶小天的六名贴身侍卫现在就是捕快身份,只要是叶小天的命令,他们就会执行,根本不会顾忌任何后果,就是皇帝老子他们也不在乎。
眼见刑厅所属已不听驱使了,叶小天回首向六个侍卫递了个眼色,便步出大厅,在廊下站定。
张道蕴等五人被押了回来,他们虽是重犯,却未上枷,也未佩挂脚镣,只是象征性地用牛筋绑了双手拇指。
一见叶小天站在阶上,张道蕴愤然大叫道:“姓叶的,你又把我等带回来做什么?”
叶小天昂然而立,沉声喝道:“查张道蕴、御尘、项飞羽、吴辰亮、张纮五人强闯民宅、奸淫妇女,凶恶异常,蔑视法度之至。本官循弘治天子旧例,判:斩立决!”
“什么?”张道蕴瞪大双眼看着叶小天,有些不敢相信。
斩立决?
这也太荒诞了吧?
我可不是普通百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