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擡眼去看苏珏:“你为何要说也?还有谁说过?”
苏珏与林瑔对视一眼,并不搭话,转而对楚知笑眯眯道:“楚知先生竟然还会看面相,那不如给我看看,我长得是一副什麽相?”
“诶等会儿!”脂沫连忙叫停,“光听他说也没意思啊,说久了也渴得慌。我去端个炉子来,煮上茶,摆点儿点心什麽的,凑合一顿吧。”
林瑔问:“那尔莹呢?”
闻言,脂沫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管她做什麽?一天到晚的处处挑不是,也没见我煮的东西她少吃了。最好太后别三天两头地派人来看她,就叫她成日出去,我也省得管她死活。过来过来,都来帮个忙。”
那些人虽不敢将炭火全都克扣光,却也留下得不多。
这些碳还是林瑔来了之后才补了些,他们又自己掏银子弄了些,好赖屋子里终归是暖和了。
楚知打量着苏珏,有些出神。
他性子温吞,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没抱怨过,也没提过从前如何。
大概是这几日没受冻,也吃着药,倒没咳嗽,忍不住就想远了些:“你……模样像陛下,可这脾气秉性,却是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闻言,苏珏来了兴致:“何人?”
楚知苦笑一声,道:“前尘往事抹了个干净,记得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未必敢说,那般的人物,最后却没人记得,实在是可惜……那位,是陛下从前的伴读。”
“伴读?”苏珏迟疑了下,问,“我父皇的伴读,不是林拾将军吗?”
“什麽?”林瑔讶然。
苏珏看他一眼,解释道:“帝王伴读,纵使不能有实权也能挂个名号领俸禄的,但你在京中可曾听过如今有这麽一号人?我父皇的这位伴读连是哪家的人都不知道。朝中大换血,也不是昔日的那些人了。偶有人提起这事也是猜测,兴许是你父亲,毕竟当年林拾将军也是在宫里念书的。”
“这怎麽可能?”脂沫道,“这个我都知道好不好?皇子伴读连科举都不能参加,更别说林拾将军当年与燕月纠葛数年,那是要握兵权的。”
林瑔道:“想来也只是猜测,因着也没人能说出别人来,便也都略过这点了。”
楚知摇头:“陛下的伴读自然不可能是林拾将军,那位公子的名字叫苏翎,是多年前江南一带的世家大族成国公的遗脉。”
林瑔有些迟疑:“姓苏?成国公……是宗室子弟?”
“不是。”楚知道,“先帝在位时沉迷享乐,成国公府家底丰厚,先帝便多次前去游玩借宿……直到一次醉酒发疯,一把火点了成国公府,先帝慌了神,竟先自己跑了,也并未告知任何人,火烧得越来越大,等发现时已经彻底烧了起来……”
脂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为当朝天子,竟能干出这种事来?”
可他就是做了,又能如何呢?
这一场火烧的,没剩下多少人,也都是些幼子女眷先被送了出来。
那时候国公世子夫人正有身孕,刚被送出府外就动了胎气,难産生下那位公子便没了。
因这一场荒唐事,皇帝将这个成国公府唯一剩下可以袭爵的直系公子接进宫里教养,说可怜他年幼双亲尽失。
楚知苦笑:“先帝在位时,不知有多少人说过大苏气数已尽这种话。后来陛下登基,力挽狂澜。如今总听人说大苏如今如何落败,却不知比昔年要好了多少,陛下终是难得的治国之才。”
苏珏垂下眼帘,问:“后来呢?这位公子出生时我父皇多大了,能给他做伴读。”
“谦霖公子被接进宫的时候陛下还未出生呢。”楚知道,“陛下是中宫所出的嫡子,自有太后为他筹谋算计。没了成国公和成国公世子,那成国公就是谦霖公子,那偌大的家业先帝因心中有愧加之怕遭人诟病,不敢伸手,自然就全都落到了谦霖公子身上,殷家怎麽可能放过?”
苏珏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好像被什麽东西塞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谦霖公子,哪个谦?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可是他没法儿问,他谦叔都已经教养了他多少年了,在这宫里藏着的时间定然远比他知道的要久得多。
他藏着不叫任何人知道必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有些现在问不了的事,那必定就是还没到知道的时候。
苏珏没问,只是同其他人一样,看着楚知,等他继续往下讲。
楚知顿了顿,才道:“谦霖公子实乃天纵之才,我与他虽相交不深,却也实在敬佩。那时的官宦子弟,何人没听过他的名字?也无不可惜,谦霖公子之才,竟无用武之地。”
楚知微叹,忍不住瞥了林瑔一眼,道:“谦霖公子还是林太傅唯一收下的徒弟。只可惜公子只活了二十来年,若不是因为我……陛下恨我至此,也是应该的。”
衆人静静听着,瞧着楚知神色,也不敢追问。
半晌,苏珏轻笑着岔开话题:“我说叫楚知先生给我看面相,先生倒讲起故事来了,莫不是看不出我的来?那不如先生说说小圆公公和陆侍卫是什麽样的人?”
楚知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本就不会,随意说了几句也就当哄你们玩的了。那小圆子公公和陆侍卫既然肯费心费力地帮我们,可想而知,也不是什麽坏人。”
“嗯,不是坏人。”苏珏道,“陆侍卫年轻时也有些家底,家中塞了银钱来给他在宫里谋了个差事。可惜后来他家道中落,夫人又因难産一尸两命,孤家寡人一个,收养了好些孩子,自己都过得艰难了,也没放弃,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