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一会儿。
那处位置的烟花再也没有燃起,消逝于风中,像给盛大的喧嚣画上一个句号。
前半夜惊天动地泣鬼神,后半宿的夜空比任何时候都静。捞过手机一看,已经是深夜两点半。
应倪习惯了,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要吵到三点后才能睡着。但此刻拉着窗帘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夜空朦胧,仿佛被烟雾蒙上了一层薄纱。应倪站了会儿,或许外面过于无声,清晰听见楼下推开窗户合页转动的吱啦音。
楼上和楼下的格局一模一样,两间卧室只隔着一层地板。这才忽地恍然,原来是多了个人。
没了睡意,应倪将通风的小窗也关上,打算用笔记本看会综艺。转身坐到梳妆台前,看见摆在角落的合照时,被拉屎小狗逗出的开心慢慢淡了下去。
这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拍摄于她十五岁那年的除夕夜,一家三口专程飞去迪士尼跨年。
她站在巨大的城堡前,左肩倚着林蓉苑,右手搀着应军钰,头顶大片大片散开的烟花秀梦幻而浪漫。
一家三口和美团圆,其乐融融。
应倪取下合照,用指腹擦拭着相框上并不存在灰尘。
其实他们很少一起出游,应军钰一直都忙,林蓉苑怕他应酬喝醉没人照顾,出差全程陪同。
导致小时候他们生意刚起步,生活在大院时,她常常蹲在门口的楼梯上,手指缠着挂钥匙的绳子,一圈一圈转着消磨时间。
问起来,就说是钥匙掉了。
后来搬进别墅也一样,总爱在小花园里荡着秋千上望眼欲穿地等。再后来,换上了密码锁,不需要钥匙,就再也没有了不进屋的理由。
不过,应军钰和林蓉苑还是很爱她的。
很爱很爱。
几乎奉献了所有除工作外的所有时间和精力。
每逢六一、生日、春节,应军钰雷打不动地回家,就连半夜的红眼航班,也要撑着坐回来。只为早起去菜市场买食材,做她最爱吃的炝锅鱼。
但也只能吃上一顿,尔后匆匆离开。
生意越做越大,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导致有一段时间应倪特别叛逆,打架谈恋爱,林蓉苑没辙,一半时间留在了家里。
可应军钰还是常常不见踪影。
十五岁的春节,是应倪和别人打架大闹一场换来的。应军钰推掉一个很重要的生意赶回来,应倪躲在卧室里,以为就算不打她,总要劈头盖脸挨一场骂。
然而应军钰敲了敲门,温声道:“爸爸很抱歉,实在是太忙了,等再多赚两年钱就退休,天天在家陪着你和你妈,别生爸爸的气好不好?”
应倪的房间很大,打通了另外一间客房屋做额外的衣帽间,满柜子的限量款包包珍珠项链名牌衣服,无一不是应军钰心力交瘁换来的。
她没有指责的理由,慢吞吞推开门点了点头,只是说:“我想我们一起出去玩。”
他们不仅去了迪士尼,还顺道在周边城市看海,逛古城,喝砂锅粥。
整整十天,是应倪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年。
……
思绪逐渐收回,应倪抬起手腕,指腹贴在应军钰弯起的眉眼上。
隔着薄薄一层有些泛黄的塑胶,像能真实触碰到的那样。
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
翌日八点,陈桉被吴庆梅的电话吵醒。
事情因和陈桉三姨通电话告知结婚而引起,三姨觉得讨个儿媳连面都没见过简直荒谬绝伦,吴庆梅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想了一个早上,决定让陈桉带应倪回家吃饭,或者初三一起下乡祭祖。
“京京不是给你看过照片了吗。”陈桉睡眼惺忪地道。
吴庆梅说:“那能一样?难道你抱着照片过?”
陈桉掀被子下床,心说他连照片都没得抱,简要解释几句,让吴庆梅耐心再等等后,便把电话挂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站了几秒确认没动静后才去浴室洗漱。镜子正对窗户,有些背光,陈桉将灯打开。
想到昨晚的人身攻击,陈桉左右偏头打量了会儿,初中开始就有人给他写情书,即使不帅,也不能说是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