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桉的声音将她从懵然中敲醒,应倪站在原地,看着陈桉高拎在眼前的塑料袋。
光线下,被碾烂的草莓紧贴袋壁,汁水横流,虽然晶莹剔透,但面目全非的样子很倒胃口。
应倪取下围巾,挂在一旁,弯腰换鞋。
声音从挡住脸颊的发丝后闷出来。
“草莓本来就容易烂。”
陈桉想说你这草莓烂得也太不像话了,和揣兜里和人打过架似的。但察觉她心情不太好,动了动嘴皮没调侃。
进门的过道并不宽敞,略长偏窄,艺术灯投在墙壁上的光像小山坡一样,柔和细腻。应倪半垂着眼与陈桉擦肩而过。
余光里,他穿着灰色居家服,色调不太浅也不深,衬得皮肤比平日里白了点。袖子半卷至小臂,像是正在做什么家务,宜室宜家的松弛感颇浓。
一个多月没见,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全变了。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应倪没有任何心理准备。随着她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陈桉将东西放至饭桌,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尴尬感逐渐蔓延。
“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陈桉在身后回。
应倪看着通往二楼的旋转梯:“没注意。”
其实是开了飞行模式,因为出超市随手刷了一下朋友圈,从头到底全是团圆饭。
“先别忙上去。”陈桉叫住她。
应倪转头。
陈桉往厨房走,“洗了手过来吃?*汤圆。”
应倪这才注意到,厨房的灯是开着的,热腾腾的白汽四散氤氲,沸腾的水泡声似乎也隔着玻璃门传来。
再环顾一圈。像是没来得及贴完,落地窗前的地上散落着几张福娃,茶几上堆满了瓜子糖果薯条,以及在超市看到的家庭装零食大礼包。
伴随着空气里弥漫的食物的甜香气息,所有的一切都被暖黄灯光悉数笼罩。
像陷在柔和细腻的棉花糖里。
这一秒钟。
应倪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回到应军钰还在的时候。爸爸在厨房煮汤圆,妈妈和姑姑姨妈们打麻将,她和一群小孩抱着零食看春晚,就等吃完汤圆拿了压岁钱冲出家门放烟花。
厨房门哗啦被拉开,应倪收回思绪,看着他手里的泛着釉光的瓷碗问:“你怎么回来了。”
陈桉拉开椅子,敲了两下椅头,示意她过来坐,“第一个新年,当然要在家里过。”
他都三十了,怎么可能是第一个新年。省略“婚后”的时间限定词差不多。
应倪慢吞吞走过去,“不是说明天回来么。”
陈桉绕过长桌坐到对面,“看来你还是有在听我说话,也知道明天是初一。”
应倪:“……”
他像是在阴阳她嗯声敷衍以及挂电话的事。
应倪没什么好辩驳的,兀自捏着汤勺搅拌。新鲜煮出来的汤圆很烫,香气钻进鼻息,将没吃晚饭的她馋得舔了舔唇角。
之后两人没说什么。陈桉比她先吃完,放了勺子去落地窗前贴窗花,应倪边吃边看,偶尔提醒两句角度歪了。
这样的氛围很奇妙,他们和谐得像老夫老妻,又生疏得像陌生人。
应倪吃完,将两只碗叠在一起。
“我来收。”陈桉侧脸:“困了就上去睡吧。”
应倪点点头,拎着先前放在沙发上的包上楼,走在楼梯转角时,她收回往上迈的步子。在原地立了会儿。
犹豫片刻,半转身,站在楼梯拐角处不露脸地问:“看春晚吗?”
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亦或是因为贴窗花太过投入而反映慢了半拍。
过了两三秒,陈桉的声音才传来:“你问我?”
告诉自己是汤圆吃得有点撑,暂时还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