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知后觉地摇摇头,道:“他伤没好,该给他套辆马车的。”
丹宁微怔,顿了顿,安慰道:“公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姑娘特地跑一趟,这会儿快到中午了,留下来吃顿午饭就走罢。”
于是周鸣玉又想到杨简还没吃午饭。
她下一刻觉得自己的念头十分荒唐,摇了摇头,将这念头挥去,而后同丹宁道:“绣坊中还有别的事儿要做,我就先回去了。”
杨简既然不在,周鸣玉想走也正常,丹宁表示理解。
只是周鸣玉是小章送来的,此刻还未到约定的时候,小章不曾来接。丹宁也没让人多跑一趟去叫小章,只是找之前的车夫老赵套了车,送周鸣玉回去。
周鸣玉走在路上,琢磨着杨简突然走得这么着急,必然是娄县那边出了事。她将车帘撩起了一条缝,同老赵道:“赵大哥,麻烦你前面绕个道,我先不回绣坊了。”
周鸣玉去找祝含之询问之后,得知了工部那位大臣横死在娄县铜矿的事,商量之后,在杨简离开上京的第三天,也带着繁记的商队离开了上京。
与周鸣玉同行去查账的,另有一位在繁记做久了的资深掌柜,姓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与周鸣玉先前有过照面,也知道这次出去查账是由她来代劳,所以提前便与她聊过几回。
他脾气温和,又有礼,周鸣玉与他临行前商讨出发事项,几乎没有争执的不妥之处,十分和谐地便定好了一路出行的大致计划。
临行前周鸣玉还特地去见过一回龚大夫。
龚大夫以为她是来换眼药的,同她说着“正好”,摸出新药给她:“昨儿个才调出来,今儿你就来了,你倒是会琢磨时间。”
周鸣玉接过称谢,同他道:“我是来同龚大夫辞行的。”
龚大夫微怔,问道:“去何处?”
周鸣玉笑道:“我东家提携我,叫我去晋州和滨州替她查账。我琢磨着这一去时间不短,便来和您说一声,免得您老念叨我怎么不来复诊了。”
龚大夫与她熟了,闻言轻嗤道:“你爱来不来,我念叨你干什么?”
他故作嫌弃,但是很快又露出一点担忧来,复问道:“你说,你要去晋州和滨州?”
周鸣玉点点头。
龚大夫轻轻“噢”了一声,口中小声念叨着“滨州,滨州”。
周鸣玉试探着问道:“龚大夫可是在滨州有什么事吗?若不介意,我可代龚大夫去跑一趟。”
龚大夫摆手道:“没什么事。”
周鸣玉陪龚大夫坐了会儿,最后同他告辞,龚大夫欲言又止地望了她半天,最后道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奔波,万事小心,万事以自己为重。”
周鸣玉看着他这副表情,突然笑了笑,应道:“自然,哪儿能跟个皮猴似的,跟一群臭小子到处瞎跑呢?”
她笑着招招手,转出院门上了马车。
龚大夫一个人站在门边,看着她慢慢走远,一双苍老的眼睛,从她马车的背影,穿透到了好多年前。
那时候,他尚是人人敬重的一位太医,因谢家老夫人生病,前去问诊。
临去时听老夫人同他道:“劳烦龚太医来这一趟。我有个小孙女,关不住她,前些天在外头上蹿下跳有些崴了脚,这些日子总说有些隐痛。您是医中圣手,我就腆个老脸,托您去瞧一瞧,莫要给她个小姑娘留下什么毛病,也叫我安心。”
他自然是答应了,去瞧了瞧那个据说是十分活泼明媚的小姑娘。
小姑娘嘴上说着祖母小题大做,人倒是十分乖巧地坐好了叫他看诊。她悄悄地摸出了一枚并不甜腻的花糖塞给他,凑过来低声问他道:“老太医,你悄悄告诉我,我祖母都躺了好些日子了,没事罢?”
他看着这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想她这般讨喜,难怪老夫人喜欢她,自己也不免放软了声音,低低回答她道:“姑娘若是乖巧些,莫再像个皮猴儿似的,跟那群臭小子乱跑,莫再这样磕着自己,老夫人不再操心,自然好得快些。”
那小姑娘好好地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