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十一娘啊,好久不见。
自十五岁那年一场失约,久别再相逢,竟直到今日。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这样说似乎有些荒谬,但那一刻,杨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归路。
只是这欣喜也只有一瞬间。周鸣玉疲惫地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欣喜就全然被担忧冲散。他迫切地要确保她性命无虞,迫切地要救治她严重的伤势。
他心中总还停留在许多年前,觉得他们亲密无间,可当他带着木枝回来帮她固定伤腿却看见她自己掰正了肩膀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
他们早就不同了。
她已经在外面流离了很久,变得与从前截然不同。如果非要说对他有什么感情,那也只剩下防备与仇恨。
所以他也没办法帮她检查伤口。
杨简猜测,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她应当简单地给自己做过处理,但因为不知自己何时回来,故而肯定十分潦草。
所以他只得带着她尽快找到安身之处,再给她留出足够的时间,让她好好处理。
直到夜幕降临,终于能好好相对而坐,好好地说几句话的时候,他却又犹疑了。
说什么呢?
她的排斥与戒备那样明显,她是孤身一人的谢惜,他是与她有仇的杨简。
他问她公事,她要护着原之琼,不肯多说;他问她私事,她的旧事,却又可怜得耳不堪闻。
关于她的现在,他无法参与;关于她的过去,他是罪魁祸首。
算了。算了。
这一晚过半,杨简终于听到身后的呼吸声渐稳。直到周鸣玉睡着,杨简终于敢睁开眼,转过身,轻缓地来到周鸣玉身边。
那两颗药性烈,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睡着了。
周鸣玉侧躺在地上,后背抵在山壁上,双手在前环抱着自己,身体微微曲起,是个很不安定的姿势。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截很短的手指粗的木枝,一头已经被折尖了。
她秀丽的眉蹙着,睡梦里都没有展开。
她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令人惊惧的生活,所以时时保持着防备的姿态。
杨简不知道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只是心里酸涩。
他伸出手,很轻很轻地,落在她的眉间。
十一娘,我知你性烈,时隔多年回京蛰伏,有关谢氏之冤、杨家之仇,你终究是要一一讨回的。
也许日后,你的刀锋,也会落到我的头上。
可这一次,让我放肆一回罢。
阿惜,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念你。
他轻轻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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