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所有的快乐都在今日这一刻戛然而止了。
他清晰地看见周鸣玉从腰间抽出了一截长鞭,准确而狠疾地甩了出去。她身形纤细而有力量,那一截细长的鞭在她手中宛如灵蛇游龙,对着她的目标凶狠地张开了攻击的爪牙。
杨籍是一个会陪伴弟弟的好兄长,在那些陪杨简一起练武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见识过谢惜用鞭的灵动惊艳。
上京有王家女、萧家女,却没有谁如谢十一娘,将鞭子用得这样漂亮。
那一根救他于噩梦的绳索,终于在他以为升到顶点的时候,猝然断裂。
杨籍头一次,万分不愿相信这是谢惜,万分不愿谢惜仍旧活在这个世上。
他的目光艰难地从那边移开,转到原之琼削薄的背影。
这是他用尽气力追上的背影,他以为自己是要伸手拉住她了,但这一刻,她的背影也在他眼前再次拉开迢迢的距离。
她清晰无比的清雅嗓音,说出的是谢惜的名字,无情地验证他所有猜测。
这一刻,仿佛老天无耻讥笑,嘲他劣性不堪,活该受此恶果。
杨籍攥袖的手,骤然失了气力。
林中二人搏杀惊险,被箭阵四面八方地围困。杨籍紧紧皱着眉头,上前一步,唤了身前人一句:“阿琼?”
原之琼头也没回,随便应了他一声。
杨籍万分犹疑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希望原之琼方才那个冷冰冰的称呼是他听错了,但事实上是,原之琼回过头来,用十分平淡而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我说,下面那个女子,是谢惜。”
杨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他少时常见谢惜。那时候原之琼是个小妹妹,时常和谢惜一起玩儿。谢惜记得她身份和年幼,一直留心照顾。
他有些不敢相信原之琼会这样叫出谢惜的名字。
杨籍生于世家,不事心机,却不是不懂人心叵测易变,不是看不懂人的善恶亲疏。
他的手指掩在衣袖之下,不停地轻颤,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同原之琼道:“谢十一娘?她不是当年早就没了吗?阿琼,莫要胡乱猜测。”
原之琼复又垂眼看向那处,道:“当年她没有被押去刑场处斩,而是病死在了牢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何让人肯信呢?”
杨籍道:“当年那样的大案,怎会有漏网之鱼?阿琼莫不是想多了罢。”
原之琼道:“我是不是想多了,自会查证清楚的。倒是你,这么着急否认做什么?”
杨籍微顿,道:“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何会觉得那是谢十一娘?”
为何?这还不容易吗?
原之琼看着周鸣玉手里赫赫生风的鞭子,想,当年就因为谢家门第高,就因为谢惜受人追捧,她用九节鞭好,便再没有人故意选用九节鞭夺她的风头。
自然,谢惜也是不必让人让的。
她只要拿着鞭子站到场上,旁人就知道她不是徒有虚名。
原之琼那时候离谢惜那么近,岂会认不出她用鞭的身法?
但此刻她开口回答杨籍,说的却是:“杨简把她像眼珠子似的护着,除了谢惜以外,还有哪个女人能让他这么拼命?”
杨籍辩解道:“谢十一娘已经去了那么久,八郎有了新人,我们也是开心的。未必就是故人。”
原之琼扯了扯唇角,道了句“是吗”,显然是不怎么相信这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