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少言记得当时是午时到的山脚,特地等穆清再次睡去后才开始背起人往山上爬的,乐少言很确信,穆清不会醒的,这一路上她瞒着穆清,悄悄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无法唤醒穆清,只能等穆清自己醒过来。其实刚到山脚时,抬眼看到高耸入云的雪山,以及冰封雪盖的峭壁,再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乐少言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但比起这些,她更害怕再也看不到穆清醒来。待到午后穆清沉沉睡去,乐少言替穆清又加厚了几层防护,从头至尾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确保寒风无法侵入后,这才安心的将人背起向山上走去。乐少言以前在伍仁村爬过山,但比起眼前这座巍峨的坐忘峰,那些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小山坡,不过对于雪山而言,高度不算最麻烦的,难搞的还是结冰后山坡的湿滑程度,虽然乐少言有特地换上了比较防滑的鞋子,但在刚上山那会,还是有好几次滑倒,大抵因为摔得多了,乐少言也掌握了技巧,不管怎么摔都不会让背后的穆清有磕磕碰碰,而每每这时候,乐少言往往会在心里庆幸,还好穆清不容易被惊醒。当然,总是滑倒摔跤再爬起来,很容易影响前进的速度,所以摔了个十几次后,乐少言还是想出了一个很有效的点子,那就是将那柄守心剑拿出来支撑身体,只要在走每一步时,将守心剑连带剑鞘一起狠狠砸入冰面上,就会在冰面上凿出一个洞可以用来固定剑身,乐少言只要稳稳握着剑柄就不会摔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乐少言有点心疼自己的剑和剑鞘。不过好在这种结冰的滑山坡并没有持续太久,到了黄昏的时候,乐少言所走的路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积雪出现,而后越往上的路上积雪也是越来越厚,虽然天上的飘雪越下越大,刺骨的寒风越刮越猛,但至少不会再那么容易脚滑耽搁行程了。可是很快,乐少言又遇到了新的问题,那就是,天黑了。好在乐少言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前就已经拿出了带灯罩的油灯用来照亮前路。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山上不仅温度低,风也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即便有灯罩,油灯还是很快就在寒风中无情地灭掉了,灭了点,点了灭,灭了又点,再点再灭,来来回回,乐少言索性放弃了。不就是摸黑爬山,反正山路就这一条,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自己能坚持爬到山巅,穆姐姐就可以得救了……带着这样的想法,乐少言毅然决然地向着黑夜继续走去。风雪交加的寒夜,大雪还在铺天盖地下着,看不清路,就一点一点慢慢向前摸索,耳边呼啸着凛冽寒风,权当视而不见,即便寒冷与疲倦无时不刻在席卷着大脑,乐少言就是不允许自己的脚步停下半息,她太清楚了,以自身现在这种情况,一旦停下,或许就再也不会有力气起来了。当晨曦的第一缕曙光拂过眼前时,乐少言差点要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雪似乎停了,风也小了些,这天一定是个极好的天气。天亮起来了,乐少言的心情也跟着得以舒缓一些,一边继续慢慢挪着步伐,一边从身前的行囊里掏出一个干瘪的饼子,虽然味同嚼蜡,可现在这种情况下,能充饥就是好东西,而后又拿出水囊补充了点水分,其实乐少言现在更想喝的是酒,但她没忘记此时还背着穆清呢,那可马虎不得,万一喝糊涂了不小心摔着穆姐姐,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的。借着天气转好,又吃了点东西,乐少言鼓足干劲,加快了步伐,但天不遂人意,很快,风雪又开始下了,而穆清也是在这时醒来了。不出所料,穆清醒来后很快就清楚了两人所处的现状,当即强烈要求乐少言将自己放下,却被乐少言想都没想一口否决。若不是开口说话,乐少言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声音能够沙哑成现在这个样子:“穆姐姐,拜托…再耐心等等,很快就到了…别动,我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能稳住你…”终于,在那声虚弱的恳求声下,穆清没有再挣扎着想要从乐少言背上下来,而是忽然取下一只手套,将手轻覆于乐少言因没有遮盖严实而冰凉的半张面颊上,随后开始运转体内的内力。感受到脸上的触感,以及随着触感传来蹿入体内的,极其熟悉的温暖感觉,乐少言很快便想起,这是先前穆清用过的由那位风菱坊坊主传下来的法子,以自己的内力修为替其养护脉络。乐少言当即呼道:“穆姐姐你在做什么?!你应该留着内力御寒才是,不用给我……”“阿言,别说了,省点力气,继续向前走就好。”穆清紧贴着乐少言背部,倚在她的肩头,于其耳边轻声说道,“先前你内力尽失,我无法用这法子替你治疗,现在你学了内功心法,我也终于,能帮上你一点忙了。”乐少言便顺势接话说道:“穆姐姐你都说了我学了内功心法,那我完全可以自己用内力来养护经脉,不需要你出手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穆清却是毫不留情的,一语道破了乐少言的谎言:“别骗我了,阿言,我虽不习武,但还是知道些有关内功的常识,你学的内力功法,若是不动用武学招式的话,根本无法发动内力吧,不然以你那性子,又怎会忍住不使用轻功?”乐少言被戳破后,不仅没觉得尴尬,反而是淡笑了笑,甚至还有心情说起了玩笑话,道:“我女混子坑蒙拐骗十几年,撒过的谎数不胜数,却总瞒不过你这位穆少坊主,真是让穆姐姐你把我吃透了啊……”穆清却是沉默不语,不再回应,只是静静地催动着内力,想让乐少言再更轻松些。这样的帮助的确让乐少言减轻了些许压力,却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乐少言感受到穆清放于脸庞上的手再次滑落时,便知是自家穆姐姐体内的毒性又发作了。就这样,乐少言再次陷入了孤寂的处境当中。不过,乐少言可不会让自己这么想,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套,为沉睡的穆清重新戴好后,又在心中为自己打气,不断地告诉自己,自己绝不是独自一人,有穆清的牵挂,就不算孤军奋战,而后再次鼓起干劲,继续向着前方迈步走去……乐少言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在这漫长的一路上肺腑呼吸难受极了,眼皮更是已经沉重的快要睁不开眼,但偏偏还是让她女混子硬挺过来了。若是命大,侥幸没死的话,日后把这事说出去,可以跟人吹一辈子的牛。这是乐少言昏倒在山巅那座小屋前,心中最后的想法。昏迷之前,乐少言模模糊糊地看见了眼前屋中走出来一个年迈的人影,那样貌似乎还有点像……“师父?!”乐少言从昏迷中惊醒,同时惊呼出声,连忙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还在雪地里坐着。慌忙转头一看,看到穆清也还在身边,乐少言这才放下心来。不对,放心什么,刚才不是有人出来了,怎么没人救人啊?!乐少言朝着记忆里的印象再次朝小屋看去,果见有个人影正悠哉游哉地坐在小屋的摇椅前煮茶,正是刚才昏迷前见到的那位老者。屋门口的老者明明看到乐少言醒来了,却跟没看到似的,依旧悠然自得地烤着火煮着茶,乐少言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只见这人样貌神似师父,却不是师父本人,而且年龄也不符合,感觉更像是跟秦夫人相仿的年纪。等等,管人样貌年龄做什么?!乐少言反应过来后,迅速从地上爬起,再次背起穆清,“扑通”一下跪倒在老者面前的雪地里,随即伏地一拜,喊道:“您就是神医吧?我们是来求医的,请您救救她!”没想到的是,乐少言诚恳地寻医问诊,却是换来老者轻飘飘地两个字:“不救。”:()天下第一女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