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怔良久,徽宗甩笔挥袖,怒喝道:"来人,即刻举行朝会!"
周边静歇的群鸟惊得四处乱飞,优雅的仙鹤举翅高?鸣,仿若遭遇惶惶末日。
接到召见,王昂随众臣涌入垂拱殿。
王黼大汗淋漓,神?色尤为焦虑,经?过王昂身旁,悄声道:"等会儿若是有谁栽赃于我,你得替我解围啊!"
王昂点点头,用眼神?示意王太宰放心。
终于等来时机。
王昂心道,童贯,你做了该做的事,下一个就是你了……!。
殿堂上,徽宗怒形于色,扫视群臣。
自?去年?,宋金正式达成海上之盟,但条款不如愿,国内又四处民变,内忧外患,令他身心憔悴,不想多理政事。而?今面对这份罪己诏,更令他颜面尽失,忍无可忍。
"好个童贯!我将东南之事交付于他,说如有急,即以御笔行之,但没?让他以我的名义?写罪己诏!"
事情起因是童贯征战东南,亲眼目睹两浙民众因为花石深受困扰,于是承诏罢去苏杭应奉局、花石纲,还命令其幕僚董耘以徽宗的名义?作"罪己诏"。
徽宗气?不打?一处来。
当?下,他只能朝群臣发怒:"众卿说说,朕对天下失察么?何来如诏书所言,朝廷强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朕每年?花费巨资购买花石,又不是从百姓手?中?抢夺而?来,那些钱财都去了哪儿?!"
徽宗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晓得江浙官吏确实如强盗一般,只要看中?哪户人家的好东西,便冲进去将黄条一贴,说这是属于朝廷的。曾经?,某户人家的庭院有棵参天大树,难以搬运,应奉局的人就砸开人家的墙门,硬生生地?将大树取出来。
诸如此类的事件多如牛毛,还有拆桥挖河的,就为将巨石运到京城,讨圣上的欢心。
可是徽宗不知?这些细节。
彼时,王昂瞥向?与事件关系紧密的几位重?臣,静观其变。
太宰王黼的眼珠子转溜几圈,最先启口,为今上鸣不平:"真是岂有此理!童太傅如此胆大妄为,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明显是恶人先告状。
蔡京暗笑,对于这位抢了自?己位置的后来者,恨之入骨。何况,王黼起初是他培养,才有了如今官至太宰的机遇,成为大宋首相。
蔡京早在去年?致仕,不过还保留朔、望的朝参资格。他干咳两声,气?定神?闲地?说道:"王相公,你与苏杭应奉局的朱勔交往深厚,听闻,你曾以奉诏名义?,调拨朝廷与地?方物资,你是不是没?有管好那些官吏,以致于他们恶意搜刮民生而?不知??"蔡京老奸巨猾,能言善辩,最会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王黼面色发青,竭力推脱,"陛下,应奉局的事情由朱勔负责,臣不知?详情。"
事实上,王黼两头得好,一边纵容地?方官吏,由此他收取部分钱财,一边私下贪赃进贡,倘若接受调查的话,很容易取得证据。
王黼深感大难临头,只好岔开道:"蔡大人说了不管朝事,为何还在朝堂上指指点点?"
"老臣忧心民生社稷,所以想再尽些臣子本分。"蔡京说完,朝李邦彦使了个眼色。
这个李邦彦官拜尚书右丞,与王黼素来不和。
李邦彦领会蔡京的意图,接话道:"陛下,童太傅上书道明,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又听闻当?地?驻军说,许多百姓是走投无路之下,加入叛军。所以童太傅诏书,假如他们投降,朝廷可以保他们不杀头,且偿还些许钱财,由此成功瓦解部分叛军,可见童太傅所作英明,策略有效,还请陛下明察。"
李邦彦不敢明着反对王黼,所以话里看似维护童贯。
蔡京听得眉开眼笑,佝偻的背也挺了起来。
王黼大急,转头向王昂求援。
王昂就是等着王太宰陷入困境。
"方才,蔡大人的说辞有所不妥。"王昂语调沉稳坚定。
蔡京见是王昂这个劲敌,阴森森地?笑道:"哦,怎么个不妥?王中丞且说来听听?"
王昂朝向?徽宗,一针见血地?说道:"陛下,若要刨根究底的话,苏杭应奉局最初是蔡大人的功劳,朱勔,还有其父朱冲,也都是蔡大人提拔的。对于这些事,王相公是后来才接触,不知?详情,实属正常。"
一石两鸟,即将责任推于蔡京,又帮了王黼。
王黼如释重?负,感激王昂急智相助,连忙补充:"王中?丞说得极对,蔡大人最清楚花石纲的来龙去脉!臣听闻,蔡大人过寿时,还有生辰纲一说,他人奉送珍宝,数以万计。"王黼乘机又往蔡京背后插一刀。
蔡京大震,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真要追查的话,蔡京也逃不过贪赃枉法、营私舞弊之罪。
因果?冥冥,一不小?心就会自?陷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