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有用的。”她对眼前人的故事不感兴趣。
“……奴从二少主君那里窃来了解药,私自遣人带走了乌裘……如果乌裘可以治好小公子的心病,希望二小姐能放奴一条生路。”
“那你准备用什么瞒过他”沈随安问。沈府里的确有制蛊师,只是隐藏得很深,晚黛不可能知晓。她并不想在一开始就许诺下好处。
眼前的晚黛惨然一笑。
“奴愿意说出自己知道的、关于顾家的一切,等到结束之后,二小姐可以尽管废了奴的嗓子,”他眼神坚决,“只求二小姐满意后,可以帮奴取出蛊虫,离开二少主君身边。”
“不过决定权在您,不管您是否要帮奴,乌裘都会原原本本地交还给您,”晚黛低伏在地,“毕竟下月被二少主君发现奴私拿了解药……奴也是会死的。”
沈随安沉默了。
将乌裘交给沈涵,与指使晚黛收买侍卫,想在那个时候除掉乌裘的,确实是顾云熙。这个晚黛,没必要说谎。沈随安让人退下,把其他安排交给了青竹。
经过制蛊师的试验,晚黛体内的蛊虫虽然种下的时间很长,但好在并不是最特殊的那种,暂时可以先用临时解药撑着,伤气血,但不至于丧命,足以瞒过最近一段时间顾云熙的质问。等到后面,只要抢在顾云熙发觉之前,把他体内的蛊解掉就行。而这段时间,晚黛还是会在顾云熙身边。
只是,她那个时候仅仅知晓了顾云熙下达的命令,却并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他到底只是想以一个自己不被牵连的方式丢掉乌裘,还是将矛头对准了沈涵。
不管是哪种理由,这个沈府,顾云熙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为了一条狗大动干戈,着实闹得有点难看。沈随安叹了口气,想起明天的赏花宴邀约,准备进行最后的试探。
假若顾云熙真的只是针对乌裘,没有对沈涵的恶念,假如他心中还存有半分对沈涵的愧疚……就该会和她一起去祈寿院的。
从祈寿院出来的沈随安快步前往书房,将那张青兰选出来的画题上字,包装好,作为带给李凭的礼物。她重新检查了一遍着装,又让人帮忙整理了一下衣冠,这才套上外衫,向着沈府大门走去。
正如顾云熙所言,他没有去祈寿院。沈随安想,自己应该也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三年以来,除了李侧君和她之外,顾云熙从未主动接触过沈府其他人,一开始沈涵偶尔还会想来云水居找姐姐玩,后面像是被顾云熙的冷淡吓到了,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一直都是沈随安去祈寿院找沈涵的。
看来想让顾云熙去看望小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既然夫郎宁愿用这种手段也要竭力提前赶走乌裘,那或许顾云熙对其他事情的忍耐,也大概到限度了。她不该蒙蔽自己,顾云熙确实不喜欢这里。
分家的事情再不能耽误。等到赏花宴回来后,她就去同母亲商议,尽快将这件事办妥。
沈随安从没有一味把人往坏处想过,其实最早也确实是她自己未经同意就把乌裘接了回来。虽然她可能因为这件事跟顾云熙产生一点单方面的隔阂,但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顾云熙是她的正夫,沈随安也答应过顾母,要对他好,要护着他。
她不想食言。
只是,不食言是一回事,心里如何去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起码在对待顾云熙这件事上,她从来都问心无愧。
她仍然会可怜自己的夫郎。
天真,懵懂,就连隐隐透露出的恶意都显得有几分幼稚与可笑。美丽的皮囊与优越的家世赋予少年时的顾云熙太多优待,而顾家一朝倾覆后,所有人都在为他继续编织那一场幻梦。沈随安亲眼看着顾母整日奔波,只为了给顾家二小姐翻案,也看到了前来探望顾云熙的顾家大小姐,脸上那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的表情。
顾家人不允许顾云熙出门,不允许他得知当今时事,不允许他出去抛头露面——因为顾家的现状太过颓败,任何一位世家小姐都可以随意踩顾家女一脚,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将顾家当做笑料,顾母的苦苦奔波在有些人看来只不过是垂死挣扎。她们不希望顾云熙也被当成笑柄。
可顾家人只告诉顾云熙说,会好起来的。却没有告诉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只是沈随安知道,顾家已经不会有那一天了。
沈随安的母亲,沈家家主沈路,年轻时便追随了当时的三皇女,也就是当今的圣上。陛下登基五年后,武将沈路在一场刺杀案中保护了陛下,自己却最终落下残疾,成了跛脚将军。
皇上待沈家一向宽容,最大的原因就是沈路,她信任沈路,也信任沈家的立场。于是沈路被封了庆国公,还捡了个闲职,没事去校场练练兵,连早朝都不用日日去。
在一次母亲醉酒时,沈随安曾经听到沈路咕哝了几句话。
她惋惜地说,顾渊可惜了,动谁不好,偏要为了个女儿去动平晟王君……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不值。
平晟王君是当今圣上的弟弟,也是在那次血雨腥风的五女夺嫡中唯一幸存下来的皇子,其他皇子要么不幸被牵连,要么站错了阵营,全部都死在了那次变乱之中。他原本是陛下唯一的在世血亲。
但就在四年前,也就是沈随安与顾云熙成婚的前一年,似乎是因为什么严重到连皇帝都无法袒护的案子,让他被关进了监牢,最终还未等到审判结果,就在狱中自裁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