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墨这脾气,总还是要发的。他气势汹汹走进肃王的营帐,把祁襄从床上生生薅了起来。
“不想住我的帐子就直说,何必扎晕我?祁时安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我直说了啊?殿下不肯。”祁襄半睁着眼,仿佛一半魂还飘在梦中。
她耷拉的脑袋前后摇晃,最后抵在萧允墨胸前,没精打采地说:“殿下,我好困啊,你饶了襄儿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把她放回床上,她一咕噜滚进被褥里,又睡着了。
日上三竿,终于到了正式谈判的时候,茉失里太妃神情肃穆,全然没了昨日的松弛,眼底还藏着深深的忧虑。
萧敬虞问:“见太妃一筹莫展,可是出了什么事?”
茉失里淡然一笑,语气坚定铿锵:“肃王殿下多虑了,吾只是格外看重今日的和谈,并无忧心之事。”
萧敬虞端起面前的茶,悠悠道:“哦?是么?可是大齐的探子告诉我,出了大事呢。”
茉失里也不慌张,问:“王爷听了什么风声?流言扰人,许多事未必是真。”
“那我不就直言不讳,向太妃求证了。”他抬起眼,目中闪现罕见的犀利之色,“我听说,都城发生政变,小汗王不知所踪?”
“一派胡言!”茉失里坚决否认,却沉稳得没露一点破绽,“吾儿由亡夫亲兵与吾至亲骨肉抵死守护,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根据我的线报,仿佛就是太妃的父亲……勾结他人,发动了政变呢。”
茉失里并未马上回应,她的嘴唇颤动了几下,轻轻吸了一口气,仍不失镇静地说:“即便如此……吾儿身边都是忠贞之士,必能保他无虞。”
萧敬虞道:“这么说来,太妃也不知道小汗王如今在哪儿?”
“此事就不劳烦王爷挂心了,吾等还是尽快商量和谈的细节为上,比如在大齐与蒙古边境开设互市……”
萧允墨此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此事未定之前,议和,恐怕意义不大。”
茉失里冷冷望着他问:“怀王殿下此话何意?”
“若小汗王不能找回,或是不幸出了什么意外,那些贵族豪绅恐怕要另选新汗,到时候,新汗王又怎会遵守你我议定的盟约?说不定,新汗王压根不想与大齐结盟。”
茉失里沉默良久,忽笑了,笑容如冰雪中绽放的水仙:“那怀王的意思是……今日不谈了?”
萧允墨起身扬长而去:“再等等吧,稚子失踪,想必太妃忧心如焚,待寻回小汗王再谈盟约之事不迟。”
萧敬虞也跟着出来,拍着他肩膀道:“多亏峻清的暗卫消息灵通,不然冒冒失失与她和谈,怕是后患无穷。”
萧允墨神情凝重:“我的人也是收到了匿名线报,原本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今蒙古都城里究竟有多少股势力,没人清楚。”
“现下是否回常胜堡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萧允墨沉吟道:“再等等,如果茉失里能帮我一个忙,那我也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皇叔若是觉得此处不安全,不如先带人回去。”
萧敬虞摆摆手道:“无妨,峻清若还有别的事要办,皇叔便在此处陪你。”
到了午后,一队人马撞进蒙古大营,全都穿蒙古服饰,后头拖着几名重伤员,为首的上来就说要求见怀王殿下。
萧允墨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己手下的暗卫。茉失里打量了一下受伤的那几人,惊呼道:“呼力颜!”
被叫到名字的蒙古汉子强撑着跪下重重磕头,痛心疾首道:“太妃娘娘,吾等护驾不力,请您责罚!”
茉失里颤声问:“大汗人呢?”
呼力颜不敢抬头:“五日前深夜,扎图尔大都督突然带人围住了大汗的营帐,大都督手握兵符,护卫军几乎不敢妄动,吾等拼死才带着大汗杀出重围,跑到草原之上,行至荒漠之时遇见了沙暴,自此我们便与大汗和照顾他的两名奶娘走失了……”
茉失里眼中燃起愤怒:“阿父……你竟然!”
带头的暗卫从怀中掏出一顶孩童的小帽说:“找到这队蒙古兵之前,我们先在荒漠北部的葛兰城外发现了马贼的踪迹,还捡到了这顶帽子。”
茉失里抓过小帽,双手不住颤抖:“这……这是桑布的帽子!”
她双眼紧盯那名暗卫,问:“你方才说……马贼?”
“是。”
祁襄道:“我听说,草原边的马贼会捉人去当前农奴,葛兰城里,就有蒙古最大的农奴交易市场。”
茉失里握紧了拳头,竭力保持镇静,却仍掩饰不住苍白的面色和眼中的悲伤。
萧允墨嗓音低沉:“茉失里太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们回到营帐中,茉失里将儿子的小帽紧紧捧在胸前,话语间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恐慌:“怀王殿下有何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