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找我,难道我就没办法往他府里安插自己人了吗?归鹤坊的业务遍布大齐,这一行哪儿没有我祁时安的人脉!”
林策表示赞同:“这倒是个办法,若能混进他府中,兴许能挖到什么秘密账册之类的物证。”
萧允墨再次回过头,看着踌躇满志的两人道:“那也成,既然荣公公都派人去了,我们也去吊唁一下。”
五日后,怀王和林侍郎亲临孙府吊唁。他们进门之时,祁襄早已画好了脸,正混在一班唱戏的中间,往头上戴花呢。这孙望龙的祖母九十高寿,子孙满堂,无病无痛,于梦中仙逝,因而办的是喜丧,不仅不似传统白事那般哀切肃穆,反而阖府上下除了素布白幡,也用红绸装点,更请了戏班连唱三日。
萧允墨进到里头,正堂中间一顶楠木棺材通身漆成了暗红,棺盖边烫金大字书一个“寿”,下头棺身一端描画莲台与天梯,纹样繁复精致。
孙望龙着白色丧服,腰上却系着红布带,看见二人,带着家人一磕头,道:“怀王殿下、侍郎大人亲自驾临,草民与家人诚惶诚恐。”
“万望节哀。”萧允墨一边说着场面话,一边视线飘到屋子角落,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他们一袭白衣,端着祭祀用的器具跟在一群下人中出去了——是何田与张瑶。
林策压低嗓音,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对孙望龙道:“我们的人查到了多来和有顺的行踪了,不知孙公子是否也还在寻找他们呢?”
孙望龙却丝毫没被吓唬到,平静一笑道:“近来诸事繁忙,实在还未抽出空来管他们,若是侍郎大人能帮我将这两个懒货捉回来,孙某感激不尽。”
傍晚时分,大开夜宴,园中戏台热闹开唱。萧允墨和林策身份尊贵,被请到最前头的主桌入座,方坐下,一名宦官打扮的人身后跟着几名小太监,走到近前朝他们行了个礼。
“怀王殿下,林侍郎,没想到竟在此处相见。”此人是司礼局秉笔太监罗棋英,司礼局掌印荣桓的心腹。
萧允墨冷冷看了他一眼:“圣上派我来常宁调查匿税之案,罗公公竟不知?”
罗棋英皮笑肉不笑道:“此事下官知道,只是不知道王爷与督公这位表侄还认识。”
“谈不上认识,查案子查到了他家,刚好遇到办丧事,出于礼数,前来吊唁。”
“哦?此案竟还与孙家有关?”
萧允墨一抬眼,加重了语气:“若孙望龙确实牵涉其中,我想,荣督公应该不会偏私护短吧。”
“自然不会,督公心中只有江山社稷,便是近亲,若有贪赃枉法的,都不用王爷动手,他第一个大义灭亲。”
“如此便好。”
众人入座,一时无话。台上先唱了一出《四郎探母》,小生唱得悲悲切切,台下孙望龙的老父亲听得泪流满面。而后是《天官赐福》,一出喜庆祥和的戏码,感怀老太君福泽深厚。
最后终于到了这日的重头戏,孙老爷颤颤巍巍从座位上起身,抹了把眼泪,动情地说:“这出《穆桂英挂帅》,乃是先慈生前最爱,今日各位贵宾莅临吊唁,孙某阖家感激涕零,还请诸位与先慈在天之灵一同共赏!”
鼓点声混着掌声,全套行头的祁襄亮了相。她头戴帅盔,盔顶两羽银色雉翎随着步伐微微颤动;身披绛红靠袍,上绣金线云纹;背插三角彩旗,执一柄镶银镔铁枪,她舞着枪连连翻身,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
她悠悠开嗓,嗓音仍带着一丝沙哑,反倒多了别样的韵味,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婉转绵长。孙望龙盯着台上的身影,眼睛都看直了。他朝一旁站着的管家招了招手,耳语几句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唱到最后,祁襄挥枪朝台下一指,目光定在孙望龙脸上,对他嫣然一笑。萧允墨面色铁青,何田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伏在他耳边低语道:“孙公子房里有密室,我和张瑶没找到进去的法子,我家先生让我告诉殿下,她一会儿亲自去瞧一瞧,让您和林大人在门口把风,别叫旁人进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孙望龙果真悄悄离了席,萧允墨和林策也一前一后下了桌,又在园子一角与何田、张瑶会合。
“那孙公子当真猥琐,祖母的丧事还没办完呢,就点名要将角儿送到他房里去。”张瑶一脸嫌弃。
“这不正中了你家先生下怀?”萧允墨撇着嘴角说。
四人趁着夜色,走小路绕到孙望龙卧房后头,在一棵榆树下站定,门口守着几名家丁,手里抄着家伙,不知是防着外头的人进去,还是防着里头的人出来。
萧允墨背着手,对何田张瑶道:“这几个小喽啰,不必本王亲自出手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无声飞窜出去,何田攀上屋檐,从天而降,骑在一人脖子上,抓着他脑袋一扭,那人身子便瘫软下去。他落地时顺势将另一人踢倒在地,扑倒在他身上一拳下去,那人也昏了过去。张瑶则从墙根溜出来,一个灵巧的滑步,从袖中抽出一根琴弦勒住一人脖子的同时,腿往后一蹬,高踹到另一人面门,二人应声倒地,她收回琴弦,一拂袖,又恢复到原本沉静温和的仪态。
而此时的祁襄,正捧着酒壶,倚在里屋床榻上往嘴里灌着酒。虽已脱了行头,头面上的妆仍未卸,还是方才在台上刀马旦的模样。
孙望龙轻浮的言语从外头传来:“小美人儿,你在哪儿呢?”
“公子,我在这儿呢,你进来呀……”祁襄拖长了尾音,笑呵呵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