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无声地嗅着破洞透进的风。
风里似乎并没有和以往不同的气味,但他独自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把孩子搂紧:“猎手就要来了。”
但他们无处可逃。
枯草窸窸窣窣,一只野兔从不远处仓皇跑过。出于捕猎本能的兴奋,枣核条件反射地竖起两只尖尖耳朵,闪电般蹿出两丈,却不忘身上重任,不待召唤,又乖乖回转到主人身边趴伏。
数十凌河兵士和王府侍卫在夜色掩护下隐在小丘背后的浅坑里,虽在有辛部哨兵视线之外,仍是谨慎匍匐。
谢承泽满意地拍拍它的脑袋,轻轻道:“等回去给你一大盆牛肉。”
乐季撇嘴:“现下营中哪有肉供你喂狗,何必骗它。”
谢承泽把狗搂在身边顺毛:“有我吃的就有它吃的。这趟要不是它再三嗅着气味带我们找到这,不管派出多少队人来寻,都得在这大草滩子里抓瞎。”
趴在另一边的乐孟对谢承泽拱手示意:“多亏谢小将军和你的灵犬,恭王府上下都感激不尽。”
谢承泽还礼,抓挠着枣核的长毛嘟囔:“感激则不必,殿下遇险,不用你们开口我也要尽全力解救。只是咱们出营往北算来已有好几日,不知首阳那边的使者是否已在途中快到了……”
乐季乐孟不搭腔,只各自默默咬了咬嘴边的草根,攥紧佩刀。
——他们一路行迹都由飞鸽传回凌河,若是首阳旨意到达,此时早该传来了。
谢承泽越说声音越低。他虽年轻,且常年不在都城、不清楚首阳权力顶峰的重重内幕,但到底出身世家、耳濡目染,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首阳对此事的迟缓反应异乎寻常。
恭王府上下皆是忧心如焚。乐孟强打精神回答:“还要多谢北境的弟兄肯随行相助。”
常思明留守凌河,派他身边的旗官前来,此时那小旗虽冷得牙齿打架,却神情慷慨接口道:“北境军岂敢忘恩负义!王爷亲自带兵上阵解咱们凌河的危难,大家自然都抢着报名要来救他!”
乐孟感叹:“首阳虽富贵繁华,我倒宁愿做个北境男儿,快意恩仇。”
乐季按捺不住地焦躁:“这些不相关的话等救回殿下再说。咱们等到下半夜,等风向变了就动手,你我分别带府里腿脚有功夫的两面潜行过去,先放倒守夜人和狗;谢小将军带枣核跟随在后,找到殿下。其余人留在此处接应,见机行事。”
人人身上都抹层草灰掩盖气味。谢承泽专门拣了羊粪,尽数洒枣核身上,命令它不许抖落,枣核很是委屈,终还是忍住了。
兽皮虽不服帖,仅能勉强保暖,被折腾疲惫的萧彦睡得并不踏实。朦胧昏沉之间,手背一阵温热,随即是热气蒸发后的寒凉。
枣核柔软的鼻子蹭着他的手,不发出一点声响地舔他。
旁边黑暗中传来“咔巴”一声脆响——怕血腥味被闻见,来人没动刀,只是利索地拧断了看守的颈骨。
此时萧彦已然完全清醒,不用对话,默契地将被缚的双手抬起。来人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割断绳子,感到他的双手冻的冰凉,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手拢住,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