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能想象,那日福宁定是满心期待欢喜,等在宫道旁,假装偶遇宁世子。
但得到却是他已求婚嘉宁的消息。
萧彦不知如何安慰,只轻拍妹妹纤薄无助的后背。
“现在我才知道,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他根本对我无意……”福宁眼泪鼻涕都沾到萧彦肩膀,哭得愈发大声:“都是我自己不好……”
萧彦心中作痛,哄她:“阿晴很好,阿晴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半晌,幽然叹道:“是哥哥不好,哥哥对不住你……”
“——不错,正是因为你!”
兄妹俩抬眼,良妃已屏退左右,板脸走进来:“你若肯听为娘劝告,高高兴兴地接受你君父的封赏,便是品级最高的亲王、君父偏爱的皇子!你在北境九死一生、有勇有谋,这本就是你应得的!”
兄妹两人各有各的心虚,低声叫了声:“母妃。”
良妃拉过福宁,替她拭泪,严厉眼神却一直盯住萧彦:“若是那样,那宁世子求娶的自然会是我们阿晴!话说,长者赐,不敢辞!可是你呢,不知何故,执拗拒封拒赏,定要在寿宴上拂你君父的好意——自己失势,反让那庸碌的老四仅凭件寿礼便博得圣上欢心!从来深宫女眷过的如何,全仰赖父兄势力;你妹妹未能结成好姻缘误了终身,就是因为你这个做兄长的不肯上进!”
良妃向来气淡神闲,对福宁一贯慈爱有加,今日责备萧彦虽语意激烈,语气仍是柔和。
饶是如此,福宁已然害怕,摇着母亲手臂:“这怎么能怪哥哥!再说,宁世子他才不是那般趋炎附势的人!母妃别生气了,都是孩儿不懂事……”
萧彦愧疚低头,怕撞上福宁纯净无瑕的目光。
良妃坐下,继而让福宁伏在自己膝头,怜爱地捧起女儿的小脸:“瘦了好些,下巴尖都出来了。其实如此一来也好,叫咱们看清那宁世子的人品,配不上咱们阿晴!不要难过,为娘以后定能给你找个比他好百倍千倍的好男儿做夫婿!”
她面上对福宁,实则说与杵在边上的萧彦听:“只要你兄长肯努力在外建功立业,宫中便没人敢看轻咱们。”
“皇家子女,生来处境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萧彦看着自己母亲,骤然发现她乌黑的发髻之中一丝雪银痕迹——他十六岁出宫,封王建府,虽一贯拘谨却也算逍遥自在,宫中明里暗里的倾轧已觉遥远,但母亲和妹妹却一直身处其中。良妃向来不争风头,过得倒算平静——只是从什么时候起,一贯温柔浅笑的她已有了白发?
但面对她投来的期待目光,萧彦仍是回避,勉强答道:“儿子自当尽力,忠君报国,不负教诲。”
良妃搂着福宁,久久不言。
折翼
首阳城西三十六坊,是个煽风点火的地方。
刘希恕从北境回来,升了五品典卫倒在其次,他每每回想与自己犬戎对战的场景,便自豪得热血沸腾。平日里走路腰杆挺得笔直、动辄手按腰间佩剑,看谁都自带一股“小爷的剑战场见过血,你算老几”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