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河是草原常年积雨形成的固定河道,河面之宽能容十匹马并肩奔驰。那老兵有心在这帮首阳纨绔面前显摆经验,继续道:“北境的这大草滩子啊看似总是一个样,实则瞬息万变。惊蛰之后,河冰看似结实,其实早已松动,底下遍布暗缝。每每这个时节,开河人一斧头砸准冰面缝眼,整条大河冰层碎裂,冰块直冲下游,那场面可最带劲!那你想啊,要是咱们一不小心踩裂掉进去,那还不都得嗝屁!”
他说的玄乎,王府侍卫不由缩缩脖子,不敢再多提着急过河。
眼见探路的两人终于走到对岸,回身向这边打手势。
谢承泽放松缰绳从队尾踱过来特意提醒:“殿下,咱们需得两人一组,分批沿着两位兄弟探过的原路过去,万勿拥挤。不过殿下无需担忧,只要不偏离所探路线,牵马走过即可。”
看他的来意,似是想陪同萧彦一起。
这份不知从何而起的亲切感正是萧彦不想助长的。于是罔顾他眼中关切,冷淡点头:“本王知晓,你且归队,不要乱了位置。”
原本只是想告诫他别套近乎,但因太过刻意而语气严厉,话说出口时倒似在责备他畏惧追兵在后而急于抢先渡河。
谢承泽一愣,默默回马退至队尾。
萧彦想解释却没张口,扫了眼旁边的乐孟——平日他遇到这种情形,总会劝和转圜。谁想乐孟连日来愧疚自身失职,此时正紧张注意后方有无追兵动静,并未留意到方才冷场的短暂对话。
正犹豫间,乐季已牵过他的马催促:“殿下,请即刻过河。”
萧彦下马,将缰绳交与他,走上冰面。
冰面湿滑,萧彦有心走快些,脚底却直打滑,只得谨慎慢行。
军士们两人两马一组,依次踏冰过河。
萧彦坐在河边休整,眼里看着军士渡河,悬吊着心默数:还剩二十人,十八,十六……
对面的谢承泽也坐着。他排在最后一个,此时搭着长腿,落日余晖下,正看思巴部小女孩蹒跚着抓枣核的尾巴玩,状甚闲适,仿佛不是逃亡而在郊游。
真是个不省心的!背个孩子也不知道往前先走!萧彦心下暗骂,脸上却不露分毫。
“咻——”
狼镝迅猛破空,毫无征兆,直冲他脑门而来。
一直警惕的乐季暴起,一把将他推开。那冷箭擦边而过,雉鸡箭羽甚至拉疼了萧彦耳朵——随即射穿乐季左肩肩甲。
乐孟闷哼一声,顾不得喊疼,吼道:“殿下上马!”
隔着乌云河,来路的地平线上已看得见有辛部的追兵,虽不算铺天盖地,却少说是他们的三倍之众。
萧彦仓促起身。人马急整,一时竟寻不见谢承泽的身影。
犬戎骑兵擅于奔袭骑射,更多的箭矢嗖嗖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