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滚滚乌烟火光,刀枪浊流之中,来人白马紫衣,岿然傲立楼下;虽布满风尘血污,手中佩剑却寒光不减,愈发衬托出那张玉石般的脸庞丰神俊秀。
——神仙啊!
谢承泽心道,全身涌起难挡的气力,一脚踢翻对面敌人,顺便送出一剑。
再向下看时,神仙般的人物已收剑回鞘,原本一双总是不怒自威的眼睛此时焦急望向他,仿佛整个着火的城池中只看得见他一人:“——快下来,楼要塌了!”
谢承泽正是年少气盛,战至此时已存与敌同归于尽的死志,本有心继续逞逞英雄,却只觉马上那人关切的眼神似生出了钩子,不知勾住他身上哪块,总之令他斗志全无、不再恋战。
月楼火势更盛,椽架在火中不堪重负的吱呀作响,屋瓦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万分危急。
眼见谢承泽暂时逼退犬戎兵,却无处下脚退到地面,萧彦不及多想,在蹬上站起,本能地冲他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乐孟初初赶过来,忙拦道:“危险!殿下退后,让属下来……”
话音未落,谢承泽脚下瓦片塌陷,仓促跳下。与此同时萧彦早有准备,一跃而起,在半空紧紧拥住他,两人稳稳回落在马上。
白马奋起扬蹄,闪电般驰过月楼廊洞。
“哗啦啦——”月楼彻底倒塌,被火光吞没。
谢承泽回首看去,心有余悸,不自觉地抱紧萧彦:“好险!多亏殿下救我!这回不用立碑啦!”
乐季一路砍瓜切菜般跟上来,见状又是暗自惊奇:主子这身手何时居然比乐孟还敏捷?!同时又欣慰:主子虽不喜谢承泽,到底还算清醒,知道卖三皇子和谢家的情面。今日亲身涉险救下谢承泽,来日谢家定会心存感激。
从红谷一路奔来,萧彦一直揪起的心这才放下。谢承泽落坐在身后,萧彦不得细看他状况,只微微侧首,尽力平淡问道:“可有受伤?”
大约因为共同经历方才生死一瞬,谢承泽毫无生分地把头往他肩膀一靠,听起来委屈巴巴:“有,腿上挨了一下,流血呢。”
“可疼的厉害么?”——萧彦几乎要这么脱口而出,却硬生生咽回去,只说道:“待会赶紧诊治。”
谢承泽没声响,半晌答道:“哦。”
萧彦紧绷的神经略略松缓,这才觉得异样:谢承泽坐在他马后,似已疲累至极,下巴放在他肩窝,双手自然地环在他腰上,整个人贴着他。
那专属于谢承泽的独特气息,团团把他围在其中。
萧彦只觉后背僵直,被环绕的腰间却是火热,身形都开始不自觉地发软。
急于摆脱,他当即命道:“你自去寻匹马,本王先得找到赵将军。”
半晌不闻声响,微微转头一看:这小子趴他肩膀上闭着眼睛,竟是睡着了。
从红谷看见狼烟算起,凌河已然至少鏖战了一天一夜。别说谢承泽尚且年轻,整个北境军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战斗,应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