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祝常青便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筋骨一般,直直地栽倒下去。
李凭栏蹙眉,伸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的脸不至于磕撞在刑凳上。
掀了掀眼皮,对一旁的内侍冷冷道:“备轿撵,传太医。”
小太监得令,半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去传唤。
诺大的空地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李凭栏垂眸,看似随意地打量起被他半揽着的姑娘。
祝常青脸色煞白,又偏偏今日穿了一身红衣,相称之下更显可怖,恍若话本里常写的鬼新娘。
她两鬓不停地往外冒着冷汗,打湿发丝,呼吸轻得看不见起伏,若非掌心里不断传来她滚烫的体温,李凭栏都要怀疑这人到底还有没有气儿。
他握在祝常青肩头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心中竟升腾起一种陌生的焦躁,抬头四下观望了一圈。
怎么还没人来。
他并没有对自己的急切之情起任何疑心。
祝常青于他而言,是一颗重要的、正在慢慢走上正轨的棋子,在他的计划里,她绝不该折损在此。
可她看起来好像真的要死了。
就连方才用尽全力对他说的狠话,都像是一句遗言。
他用指尖很轻地将她额前粘连的碎发拨到耳后,声音低得如同喃喃自语:“你暂时还是先不要做鬼的好。”
太和殿外的长道上,杜宸安走得格外缓慢,失魂落魄的,几乎跟在所有大臣的最后头。
他低垂着脑袋,眼中无半点神采,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一会儿,又忽然反常地疾走起来,横冲直撞,接连冒犯了好几位大人。
“宸安!”连同一声呵斥,他的臂膀被人按住,不得不停下脚步。
杜宸安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只手的主人,随后呢喃道:“父亲……”
知子莫若父,看着自己儿子丢三魂少七魄的样子,杜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将人带至偏远些的地方,无奈叹口气:“你明明是清楚的,她不肯入杜府,你就护不住她,何必如此。”
你护不住她。
从祝常青回京开始,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这个事实。
别说护了,有时候,杜宸安甚至都跟不上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等事情已经结束了,他才有机会舍掉一双膝盖替她求情,却也无济于事。
杜尚书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陛下要她卖命,谁能有办法呢。她自小聪慧,待你如亲兄长,才不愿拖累你。”
拖累。
拳头在身侧不甘地攥紧,杜宸安心中堵着一团郁气,下不去也上不来,梗塞着他的呼吸,叫他必须反复挣扎。
突然间,他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坚定地看向面前的父亲:“我是护不了她,但我会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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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常青俯卧在步舆上,被内侍们抬进院子里时,丹珠吓得打碎了手里的一个瓶。
李凭栏和太医面色凝重地跟着进来,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觉得自家娘子大概是不好了,两行清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
哭归哭,她脑子却还清醒,帮着内侍打开里屋的门,然后“扑通”一声跪到李凭栏脚边,连磕了三个响头。
李凭栏的眉头自打出宫起就没松开过,闭了闭眼道:“跟着太医进去,你家娘子还没死呢。”
总算有句准话,丹珠腿脚都软了,仍连滚带爬地撑起来,往里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