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已经很习惯这个场景了,每位老师第一次给他们班上课时,看到她的名字都会这么问。甚至有平时比较大大咧咧的,会直接来一句:“哟,1班的课啊,哪个是朱茗?”
刘教授的课是排在大三,所以朱茗还没见过她,在这里遇上了,被问一声她觉得也正常。
“是的。”朱茗说。为了防止教授再次确认,她还专门缀了一句:“我去年入学的,今年大二了。我……特别荣幸能来这儿,刘老师的画太有个人特点了。”
而对于刘教授来说,朱茗的画单看肯定是普通的,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她才刚上大二。在这个其他学生还刚刚分流的年纪里,朱茗的油画已经很能入眼,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进步速度,那前程不可估量。
刘教授看她的眼神完全是看可爱的后辈:“后生可畏啊。只可惜等你读研读博的时候,我应该就彻底退休了。你有开始联系研究生导师吗?”
“……没有,我暂时都还没考虑过这个……”
“我估计等你到大三,有些坐不住的就会来联系你了。真有人找你的话可以事先问问我,我给你看看能不能跟。”刘教授说着连连摇头,“有些人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哦。”
不是,这话是可以说的吗?
朱茗还没反应过来,林禹成已经惊喜道谢:“可以吗?那可真是太谢谢刘老师了!”
刘老师看看林禹成这样子又看向朱茗:“你们俩是……情侣关系?”
*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都没有提起陈盛这号人,只连连摆手说是普通朋友。
那刘教授就明白了:“哦——普通朋友是吧。我懂,我懂。”
虽然很想回一句“不,您没懂”,但林禹成的耳朵和朱茗的脸颊,衬得任何反驳都苍白无力。他们唯一能做出的解释就是坐得稍远些,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很清白。
合着人结不结婚跟爱不爱八卦也是两码事。
林禹成又喝了口茶缓解尴尬,开始把话题往正事上引:“那……刘老师,要不我们先看一下您说的那幅画?”
“啊,好的好的。”刘教授也不知道在乐什么,只边笑边引着他们往更里间去。
墙边地上放着一幅画,大小和《蛇女》差不多同一尺寸,他们过去时还蒙着遮光帘。
然后随着帘子掀开,第一眼带给人冲击的还是大量蛇身。
大篇幅的画作直接呈现在眼前,比网图更加震撼。林禹成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闭眼,过了两秒才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细看。
整幅画看上去比《蛇女》明亮很多,蛇身的鳞片在光照下更是亮得刺眼,林禹成差点抬手挡光,随后才反应过来这光线来自画里。画中央还是那个女孩,但这次画出了下半身。女孩与蛇尾拥抱纠缠在一起,神情欢愉享受,仿佛是在……
俗人再次闭上了眼。
*
好在刘教授好像也不是特别在乎他的想法:“茗茗,你怎么看?”
朱茗都快把画吃进脑子里了:“这个鳞片……处理得太好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画成这样啊……”
她又探头向前观察女孩的面部表情:“她很享受,已经可以与这股巨大的力量相融。而且从这幅新作可以看出,‘蛇女’实际上是场骗局,主角其实有着人类躯体,并不是妖魔。现在画面上空笼罩的阴影消散了,光线改变了,但这应该不是因为世界变了,而是情绪不一样了。”
朱茗说着抬头看向刘教授:“我很为您高兴,所以您的选择最终带给您的是自洽和快乐。”
刘教授笑一笑:“感谢你的解答,但是有一点不对。这可能有一点抠字眼了,但是我确实没有做什么选择。”
她耸耸肩,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曾一度以为保持独身是我的选择,我要对我的选择负责。这导致很多时候我都提醒自己保持警惕——我不能歌颂和赞美爱情,否则我就是背叛自己;我不能因少男少女互生好感而觉得美好,否则这就好像我还是需要这种感情。但后来我发现这也是个骗局。”
她说:“我发现我其实从来没有决定,我无论如何都必须是个独身者。但事实是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或事,让我觉得对我来说,陪伴比独身更好。在我的生活已经足够愉快舒适的前提下,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寻求陪伴去做一些所谓的‘努力’,这是自然而然的事,而不是我的选择。”
“十几年前的那场采访后,我感到十分愤怒,但也曾自我怀疑。我总想搞明白那些问题究竟改如何作答,我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现在如果那个记者还在我面前,他又要问我‘您为什么决定保持独身呢’,我应该会回答——”
“我没有做这个决定,但我总不能跟空气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