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有什么林禹成一直坚守的东西轻轻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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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禹成常觉得在生意场上,他变成了自己和陈盛的结合体。
他用陈盛思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对接近过来的所有人都保持警惕,但他又非常轴地保留着仁义礼智信的认知,于是时常觉得疲惫和割裂。
这就是为什么在他有能力拓展新的商业领域时,他想往艺术界发展——他觉得这个领域轴人不少,应该可以让他短暂地喘口气。
但麻烦的是,轴的又有点太轴了。
画廊的第一场画展档次不能低了,他尽己所能去联系知名度高的画家,但一个初来乍到的画廊,画廊老板甚至是个没有任何筹备经验的年轻人,他很难得到对方的信任。
毕竟把画交给别人展览,跟把孩子送托儿所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觉得陈盛这次说得不对,这种时候诚意就是很重要。
他瞥了陈盛一眼:“也不能什么事都用你那套来,又不是所有人眼里都只有钱。”
“好家伙,林禹成你有种今晚发小聚餐时把这话说出来,那一晚上的笑料都够了。”陈盛是在奚落他,也是在提醒他今晚少说这些容易被群嘲的屁话,“你是不是对搞艺术的滤镜太过了?艺术家也是人,是人就有劣根性。我不否认确实有些清高的,但清高的什么下场呢?死了才出名,这还有什么用?”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就是不在乎出不出名,活着出名跟死了出名对人家来说根本就无所谓,人家就只是喜欢画画而已。”
“那这不傻帽吗?不出名别说赚不到钱了,画完连个点评的人都没有。”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梵高需要你点评?高更需要你点评?你连人家画的是什么不知道,你还点评上了。”
“不是我真是……”陈盛给气得撸袖子,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嘶——别说,你还真别说。”
难得啊,陈盛还有在这方面赞同他的时候:“怎么绕过弯来了?”
“不是啊,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你都是这个想法,那茗茗会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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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明明画得废寝忘食,却一副对画展不感兴趣的样子,难道朱茗就是那种不在乎出名也不在乎卖画,就只想把画画好的人吗?
陈盛回忆着——朱茗家看起来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但她妈妈确实能干,那花店一看就是老字号,一点儿不缺客源。而且朱茗确实有种被过度保护、大人包揽一切的气息在身上,也就是她是个不缺钱且被妥善照顾着长大的女孩子。
那她不爱钱不图名利很正常啊。
“坏了坏了。”陈盛突然打开了通透模式,“我说怎么在我面前半天憋不出仨字儿,到你那小嘴叭叭的呢,合着是我聊偏了——这姑娘也不是不会聊天,她是跟我聊不到一块儿去。”
林禹成仿佛看见狗嘴里吐出了象牙:“这也不是聊不到一块儿去,她是跟你三观不合——当然跟你三观合的,我觉得也不好找。”
他毕竟是不能把陈盛绑裤腰带上看着,也不能皮带一解抽他一顿,只能再次念经:“既然都意识到不合适了,你就少跟人家来往。这回是你主动把我给卷进来的,那我跟茗茗也算是认识了,我觉得她是个好女孩。你说你最后要是对不起人家,那我也没法给她个交待,到时候我是真会跟你……”
“哎哟知道了,我爸都没你操的心多。”陈盛说着就换衣服要出门,“三观不合就不能处了吗?我跟你三观也不合啊不一直好好的吗?而且我这不是正往你们这种品德高尚的人靠拢呢吗,我觉得遇到茗茗之后我也清澈了不少,你作为兄弟你得允许我进步啊。”
他顺手拍拍林禹成的肩膀:“放心吧,说了真心就是真心的。我可以自己乱搞,但是绝不会陷兄弟于不义,敢带到你面前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别担心了啊,我出门了。”
“哎你……”林禹成话没说完,那边门都已经关上了。
“唉。”他叹了口气,这才得空给朱茗回了那句“谢谢”。
然后他点开接收的文件,按朱茗所说的细节深度鉴赏了那两幅画作,为未来和艺术界人士洽谈积累知识储备。
画中高特鲁夫人的眼神冷艳慵懒,画家完美地做到了让后世之人也能感知到这位美人当年的高贵典雅。
林禹成明白,人物油画的眼神向来是鉴赏的重点,就像《奥松维尔伯爵夫人》的眼睛宁静沉思、笑意盈盈,《夏洛特夫人》的眼睛绝望疯狂、哀伤孱弱,《蒙娜丽莎》的眼神更是以似笑非笑、如嗔如怒著称。
于是他忽然好奇,在朱茗画下陈盛的时候,她记录下的是他怎样的眼神。
林禹成切出去点开了和陈盛的聊天界面,去找昨天没仔细看的那幅画。他其实很希望能从陈盛眼中看到爱意,因为他知道照这么稀里糊涂地活下去,陈盛这辈子不会过得太好,他的确希望这女孩能让自己的兄弟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