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含笑:“给你换药……你之前身上伤太多,又半个月不曾前来,我帮你上药,不算唐突吧?”
姜循垂下眼,看着他扣着自己的手腕。
他沉默着。
风声拍打着紧闭的窗棂,帷帐委地,姜循俯着眼,听他在头顶的呼吸静而悠缓。
二人保持着这种僵持的姿势,像试探,像对峙。
良久良久,姜循听到“咔擦”一声。
她压在褥子上的手指轻轻地蜷缩一下。
姜循掀起眼皮,看到江鹭自己动手摘了革带。他盯着她的眼睛,她目不转睛地回望。她不做虚伪的害羞之状,也不做往日的戏谑之色,她就这么幽静地等待,看着江鹭垂下眼,将衣裳,朝下一点点褪下。
屋中静谧,又气氛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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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第一次在青天白日,看他褪下上衫,让她上药。
雪白的、青色的袍衫堆在腰间,如云如雾,郎君的上身映在她眼中,如同一张清泠雪夜图,在她面前缓缓铺陈开。
他肩膀宽阔骨架瘦长,肌肉紧实颜色漂亮,随着呼吸向下流淌,姜循的眼睛追随着他瘦窄的腰身……那劲腰藏在了堆叠的层叠衣物下,有些遗憾。
他上身包扎的几处纱布没有渗血,可见这半月以来,他的伤养得差不多了。
江鹭低头看着她的一眉一眼。莹莹的日光落在她身上,如今在室,她没有穿戴那些繁复的衣饰,乌发低挽,挡住半张脸,露出的另半张,肌肤胜雪唇瓣嫣红。
她实在美丽。
不是娇憨无辜的那类美,而是蛇蝎诱人的那类美。
你知道她危险,冰冷,可怕,无情……可她的冰冷内核、危险神魂,都散发着幽香,惑着人死在其下。
姜循感觉到指下皮肉的微微起伏,她轻轻掀起眼皮,与他低垂的眼睛视线对上。
江鹭看着她上药的动作:“哪句话是真的?”
姜循勾唇:“我不是让你猜吗?”
江鹭淡声:“我不信你第三句话。”
她说她不知道简简的身世。但是简简不在东京……江鹭通过试探玲珑,大概知道简简离京的时间,正是他二人开始合作的时间。她只有对简简身世清楚一二,才会担心简简影响他们的调查,将简简派出去。
那么真话,便藏在第一句和第二句中。
江鹭沉默地看着姜循。
要么她身无疾,她与他的初遇是姜氏二女斗气的结果;要么她身有心疾,她与他的初遇单纯简单,与姜芜无关。要么她和姜芜确实不睦,要么她和姜芜暗藏真情。
如果她此次没撒谎,那么总有一项是真的。
但说实话……江鹭不在乎了。
他已经不在乎她是身患恶疾,还是她对他的起初情爱便带着报复。当江鹭昨夜得知姜明潮是《古今将军论》背后谋划的那个人,这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姜明潮设计了一切,姜明潮故意害死那么多人来换得他想要的利益,那么江鹭一定会杀了姜明潮。姜循是姜明潮的女儿,此时坐在他面前为他上药的姜循,便是他的仇敌,是他的对手。
烈火熬煎,无尽的迷惘与恨意包裹,青天白日,四方风吼。周天万象在后,一半是神佛,一半是恶鬼,隐忍与不甘让江鹭背脊生痛。
他的呼吸时轻时重,时间变得漫长,姜循与他相挨,却又若远若近。他应该掉头就走,可他竟一边思考她参与与否,一边敞开衣裳,看她为自己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