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轻飘飘道:“你派人去看。小黄鹂今日要是被放出东宫的话,就让她消失吧。做得隐秘些,不必让逊儿知道。我儿心软,为父却不能让他身怀软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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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和贺明有要事要谈,江鹭便没有多打扰,主动告辞。
江鹭和段枫在柳树荫下行走。
段枫观察小世子神色,生怕小世子方才见姜循那一眼,便为情所困。
他主动拿自己开刷:“其实情爱都不值得什么。一时半会儿刻骨铭心,年岁久了,重要的事多了,那便都不重要了。像我和安娅公主,我已忘记她啦。她若活着,应该也早就忘了我,在阿鲁国过得很好吧……”
江鹭侧过脸,轻试探:“我从未见过安娅公主。三哥,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样吗?”
段枫怔立原地。
一阵风过,吹动湖面涟漪。
碧水蓝天之下,风声呼啸如万千亡魂悲鸣。浮云朝露,茶烟鬓丝,岁月能改变什么又能铭记什么?而今他衣如枯叶面无血色,半身入土半身萧索——
他还记得吗?
他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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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阿娅刚刚走出东宫。
她被一个异族侍女跟着,欢喜而好奇地行在宫径上。
美丽的阿娅沿着柳树荫,哼着歌行走:“行不得也哥哥,瘦妻弱子羸牸驮。天长地阔多网罗,南音渐少北音多。肉飞不起可奈何,行不得也哥哥。”
少女栗发微卷,蓝眸如湖,腰肢婀娜如妖魅。她坚持不穿大魏人的服饰,身上挂满铃铛银链,走路时,叮咣乱响,音律却和谐好听。
她刚获得短暂自由。
她无疑是欢喜的。
她既不知道杜嫣容与姜循在讨论她,也不知道段枫和江鹭在聊阿鲁国公主,更不知道皇帝随口一个杀字,危险已经笼罩这座辉煌宫殿,跟随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她只是一个天真单纯、误入魏宫的异族少女。
她没想留在这里,她被迫留在这里,她被人希望死在这里。
日头渐收,快到晌午时,已没了什么日光。看来今日天气要从晴转阴,不知那在今日过生辰的暮灵竹,作何感想。
而那此时本应陪在暮灵竹身边的好友杜嫣容,仍在柳树荫下,与姜循闲话当年。
杜嫣容描述了一个姜循没有见过的阿娅形象——
两年前,杜嫣容与她未婚夫退亲。
此事也涉及朝政。当时朝中关于主战主和声论不止,曹生一篇《古今将军论》让主和派声望更高,而随着凉城火势爆发,主和派彻底压倒主战派。当年的杜宰相主战,就此隐退,主和的新宰相赵铭和上位。
赵宰相未必想清算旧敌,但投靠他的人,自然要做足样子,给杜家一些教训。而政敌发现了杜嫣容未婚夫家一些龌龊事,可牵连到杜家。杜嫣容早有察觉,在家人劝阻之下,仍当机立断斩断情缘,要杜家从这股激流中安全退岸。
可惜杜嫣容那未婚夫是大学士之子,虽无甚大才,倒也品行端正。杜嫣容便需为未婚夫设计一个污点——未婚夫狎妓,正好被杜家娘子撞见。
杜嫣容找来的“戏子”,便是“金碧阁”的阿娅。
寻常歌女不敢得罪大学士家,阿娅却无所谓。
杜嫣容那时见到的阿娅,周身被嬷嬷打得全是伤,跑起来却伶俐无比;大魏话说不清楚,却睁着一双明亮的清湖般的眼睛,无论如何也不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