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浓长的睫毛轻轻掀起,望了玲珑一眼:两个时辰。
城东望春门附近离姜府没有那么远,一个时辰足以往返。但玲珑多留了一个时辰,用来拿药。姜家的情况比他想的更复杂,姜循的“病”比他以为的更蹊跷。
但江鹭没说什么,只淡淡“嗯”一声。
玲珑听江鹭安排:“你坐马车去,我在这里等你。”
玲珑说声“好”后,又踟蹰地看向江鹭。江鹭将姜循抱入怀中,似想站起下车。他下巴朝某个方向抬了一下:“那边有医馆,我带她过去,等你归来。”
玲珑连连点头:世子冷静聪明,还不多问。这么好的郎君,照顾她家娘子,她非常放心。
然而玲珑放心,姜循不放心。
姜循抽出一分心神,努力听江鹭和玲珑的对话。她见江鹭要抱着自己下马车,当即开始剧烈挣扎,差点从他怀里滚出去。
江鹭未料到她这么不听话,被她的挣扎弄得步伐一趔趄。他在她快要跌出他臂弯时将她重新捞入怀中,跪坐在了地上。
江鹭寒着脸:“再乱动别怪我打晕你。”
姜循长发散在他臂弯间,淋漓冷汗下,一张脸白得如同苍山冰雪。她睁着乌漆眼睛,分明疼得发抖,却偏坚持着什么。
江鹭垂下眼看她半晌。
玲珑努力解读娘子的行为而未果,见江小世子缓缓地低下头,将耳贴到姜循唇边。他面如冰水,惜字如金:“说。”
姜循松口气,她虚弱地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我是未来太子妃……”
玲珑听不见姜循那么小的声音说了什么,却见江鹭的脸色刷地惨白,眸中冰火瞬间欲燃。江鹭挺直腰背,看着姜循的眼神,似乎想掐死姜循。
玲珑快要喘不上气。
姜循还想说“我在禁足、不应被人看到”,但江鹭已经远离了她,不想听她废话。她满心焦虑,怕他执意不懂。
一幅帷帽被江鹭翻出,砸在了她脸上。
雪白的轻纱和方才姜芜所戴的帷帽材质一模一样,江鹭懒得多想这姐妹二人的筹谋。他用帷帽盖住她,挡住她面容,就抱着她,一言不发地跳下马车,朝医馆行去。
……她想遮挡,正和他意。
他本就不想见她。多看一眼,恨多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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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那边好不容易摆脱医馆伙计,正想快步去找姜循,冷不丁看到世子抱着一个人,朝医馆这边走来。
姜芜一眼认出那盖在江鹭怀中人身上的白纱帷帽,她在江世子走来时,连忙重新躲入巷中。待她再出来,便见世子抱着帷帽美人,进了医馆。
姜芜一颗心七上八下:姜循让世子抱?!姜循不是要做太子妃么?姜循在建康的那半年,和世子到底什么关系?
姜芜满心疑问,最终还是没敢上前试探。可她走得恍恍惚惚,脑中一直回忆着姜循安静窝在世子怀中的那一幕。循循和世子,是不是、是不是……她不敢想下去。
江鹭抱着姜循进医馆,感觉到怀中人无意识痉挛。他暗自心惊,忘了自己正和她生气:他已点了她几处大穴,论理她应好受些,可她怎么越来越虚弱了?什么病这样奇怪?!
他低头看她。
他目力实在太好,隔着帷帽薄纱,他看到美人紧闭睫毛上悬着的水雾,她咬着唇强忍,唇瓣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她明明很痛,却又好像感觉不到痛——她咬得越发用力了。
江鹭心乱如麻。
医馆大夫在江鹭给了一锭银子后,和伙计一同带着他们进里间,帮姜循看病。
这医馆平时为平民百姓看病,不过治一些风寒之类简单的病症。江鹭本就没有抱太多希望,但在大夫摇头茫然时,他仍感觉到心中的燥意生腾,烦闷不已。
江鹭低头,看那蜷缩在床榻上、发丝被汗渍浸湿、周身都在发抖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