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须拍马使人进步,忠言逆耳使人落后,报喜得喜,报忧得忧。”
“干得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不如拍得好,拍得好不如送得好。”
“拍马屁是获得领导赏识的高级艺术。”
“领导的意图就是你的意图,领导的看法就是你的看法,领导身边的人相当于领导本人。”
读到这里,他拿出铅笔,在这句后面写上王思宇,随后在名字上画了圈,又打个问号,闭着琢磨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用蝇头小楷做个标注:“王思宇!”
下午,天气阴冷,没有太阳,沙岗子林场虽然附近都是山林,但西风仍然吹了过来,风很硬,吹得王思宇的衣裳猎猎作响,他刚去附近的沙岗子村里小卖部买了包红塔山,又带回了点花生米和罐头,给看门老头下酒,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个人多少都有了点感情,即便是大黄狗,也跟他熟络起来,不时摇头摆尾地吐着舌头,在他身边转悠,时不时地还把身子靠过来,亲密地磨蹭几下。
推门进了屋,看门老头已经把酒倒好了,正叼着烟杆等着他呢,两人把盘子碗刷了刷,就拿破报纸铺在桌上,将吃的摆好,然后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王思宇感觉肚子里面暖烘烘的,看门老头跟他讲过,这酒看着不起眼,但是真正的纯粮食酒,他家亲属在县里的白酒厂上班,直接从大罐里给接出来的,那罐酒都是县里的头头脑脑们特制的,喝着虽然霸道,口感也一般,但醉酒后头不疼,睡一觉起来啥事都没有,比市面上很多大牌子都强,那些酒厂都把钱花在广告上了,大都是酒精勾兑的。
王思宇撂下筷子,就抱着膀子问:“大爷,那个沙岗子村穷得叮当响,到处都是茅草房,有的小孩还穿着打补丁的裤子,怎么我看村里还有两节小洋楼呢,盖得那叫一个气派。”
看门老头夹了几粒花生米,扔到嘴里,砸吧砸吧嘴,又尝了口鱼肉罐头,这才放下筷子,举着酒杯说:“那户人家有势力,是这边的一霸,在县里也都挂了号,谁都惹不起,你千万别招惹他们,那家人心黑手更黑。”
“就是前任村长家的房子吧?”王思宇想起黄主任在车里说的话,恍然大悟,这家应该就是那位市委常委,仍在党校学习的宣传部王部长的亲属了。
“嗯,天高皇帝远,老史家虽然下台了,但在村里还是有些势力的,主要还是镇上县里有人给撑腰,听说市里有当大官的亲戚,有次回来看他,好家伙,小车排成一大溜,县里领导全陪着下来了,事前挨家挨户发钱,每户发二百,说到时候不管领导说啥话,只要他讲完一段,你们大伙就叫一声好,然后一块拍巴掌就成了。”
王思宇听了“扑哧”一乐,心说下面的干部太有才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直接,只要有钱拿,老百姓管你说得啥,再说了,你说得天花乱坠人家也不见得信啊,都被忽悠怕了。
两人正聊得起劲时,门外突然传来“嘀嘀”两声,看门老头荒忙把酒藏起来,说:“大学生你先收拾桌子,我去开门,晚了会被领导骂。”
王思宇把桌子上的食物用塑料袋包起来,缠好了丢在窗台上,就也推门出去,看看是哪位领导下来了,他好再跟着了解下情况。
刚刚走到院子里,司机老吴就笑呵呵地走过来,“王科长,我来接你回去。”
看门老头立时就是一愣,王思宇更是被老吴的称呼叫得直迷糊,赶忙道:“吴师傅别乱说,我啥时候成科长了,你给提的啊。”
老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过来,又麻利地给王思宇点上,才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今天上午开的会,已经定了,就等走程序了,委办的人都知道了,估计现在就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中午的时候,罗副秘书长把王大伟叫到办公室,说哪个叫王思宇,我怎么从没听说过,王大伟就说是去年刚分来的,罗副秘书长就‘噢’了一声就没言语,随后他在郑大钧桌子上看到了上报材料,你是三科科长的唯一候选人,王大伟看到后嫉妒得不行,到处宣扬,说他熬了十五六年才当了科长,王思宇这家伙,干了一年多就蹿上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这事就传开了,我车开到半道,司机班老刘就打电话告诉我了。”
王思宇这才恍然大悟,就转过身来跟看门老头告别,说老爷子我得回去了,你得注意身体,白酒少喝点,一次喝二两就成了,随后又掏出二佰块钱塞到老爷子手里,说:“这是给老爷子买下酒菜的钱,不过我可有个要求,一会我走的时候你可别叫好,也别鼓掌。”
老吴麻利地帮王思宇把东西都装到小车上,王思宇又去逗了会大黄,才向看门老头挥挥手,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启动时,看门老头一个劲地向他挥手,等小车开远时,老头才蹲下来对着大黄狗嘟囔道:“你看,我说他也熬不过七天吧?不过没看出来,狗日的还是个领导。”
王思宇坐在车上,听着老吴讲着这几天机关里发生的趣事,有些心不在焉,暗想赵帆这时候也应该回到家了吧,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单独接触张倩影了,想到这里,心情就有些黯淡,但当车经过一个小镇时,目光偶然瞥向车窗外,却被路边镇政府红墙外面刷的一条标语惹得捧腹大笑,那条标语来时看到的是:
党是我的妈,可此刻返程时,就得倒过来念。